“李珍,坐下吧。”
“老师醒了,陛下那里….”
“老夫只是小憩一阵,你便如那被关在谷仓里的偷米老鼠乱了阵脚,若真有那么一天老夫一睡不起的话,你还不得吓得投河?”
“这…..老师教训的是,弟子知错。”李珍被张居正说的面红耳赤,一张老脸烫的都能煎蛋了,但即使如此也忍不住追问到,“陛下那里….?”
“无碍。”张居正喝了口清茶漱了漱口,“陛下乃旷古明君,之前或许被别的东西蒙住了眼,但现在批阅过我等奏折后便再不会一意孤行,不过西南三府之地确实是一个隐患,无论北征后金与否皆需要解决,只是断不用陛下出此雷霆手段。”
李珍在旁边几度想插话提问,都被张居正一个眼神将满肚子的疑问顶了回去,只得低头不语独自担心。
“西南之地隐患已久,各位可知梁国被灭之前是如何治理的吗?”
十多个在朝为官的弟子均缄口不言,唯独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位二十上下的布衣青年微微挺直了胸膛看向张居正,后者点头同意后,他便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昔日梁国在其鼎盛之时曾雄霸中原,亦令南疆三府之地俯首称臣不敢有违,然梁之威非霸也,乃行王道以礼服之,经年之威令诸藩王顶礼恭顺;甚至在梁势微羸弱,而我大秦兵强马壮入主中原时,这些番属小国还曾出兵勤王,其力虽微犹如螳臂当车,但其忠义乃亘古罕见….”
“哼,到头来还不是倒在我大秦雄兵铁蹄之下?连那梁国都望风而降,此种蛮夷却食古不化,何忠而有之?”一个中年华服的文官瞥了布衣青年一眼,对其言论嗤之以鼻,“一介布衣也敢在阁老府妄论军国大事,不知深浅!”
此言一出,一种大小官员虽未言语上附和认同,但均微微点头,显然在座的诸位‘大人’都同意这个观点,毕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或许腹中确实有点东西,但终究未入仕途不知其中深浅,太过幼稚。
张居正却没有表态,继续眯着眼睛看着布衣青年,“云龙,继续说。”
被众人挤兑的罗云龙虽涨红了脸,但并未因此泄气,反而稍事冷静后整理思维,“郭大人所言确实在理,我大秦兵强马壮无人可挡,吏治清明更是早就决胜与战场之外,梁国之降亦在陛下算计之内,西南三府兵败投诚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诸位大人有没有想过,为何那梁国一国之君都已献城投降,后来更是为安陛下之心以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按理说中原应与那旧晋一样俯首称臣成为我大秦之子民,但为何却连年叛乱不断,弄得中原百姓民不聊生,却依旧愿意暗中支持?
是我大秦军力羸弱无法镇压吗?天下卫所三十,有近二十卫精锐都部署在中原,任何一卫精锐都可横扫几路叛逆。
是我大秦官员贪污无道搜刮百姓吗?前梁末期那般腐败,锦衣卫厂卫渗透其后煽风点火,却也未成功组织起一次像样的农民起义。
以吾之拙见,其根本在于旧梁士族对我大秦心怀芥蒂,这种隔阂是出自骨子里难以根除的,是他们无法接纳的….除非杀尽中原菁英,否则叛乱一日不休,南疆一日不平!”
原先还义正言辞斥责年轻布衣的‘张大人’这下也哑口无言了,低头皱眉深思起来,这些人能够有资格进入张居正的书房,本身便代表了他们的学识底蕴被认可,否则阁老门生无数,又哪轮得到他们天天在这里碍眼?
张居正微微咳嗽一下,面无表情的看了罗云龙一眼,“议事而已,那么咄咄逼人作甚?回去将论语抄写一百五十遍,哪时候抄完了哪时候再来。”
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将罗云龙使走后,张居正才坐直腰板放下茶盏,“罗云龙虽年轻气盛少有敬畏,但其所言确实直指要害,只此正义直言一点就让老夫都颇为汗颜不敢言忠了…..”
“我等惭愧…..”
“阁老教训的是!”
一样的话,不一样的人说,效果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个世道的道理无所谓对此,只有贵贱之分。
张居正挥手示意这些门生安静,溜须拍马的话他听了大半辈子,还未有一次真正让他得意忘形过,“陛下评定西南三府藩王之事是板上钉钉的,我等联名奏疏虽然可以将此暂缓几月,但只要圣听不改,大动兵戈是迟早的事;今日召集诸位至此,就是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既可以让陛下满意,也不会伤到我大秦更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