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正厅,崔璟萱恭敬地行了礼,道了声祖母,抬眼意外的发现厅里丫鬟居然都被遣散了,只有一个小丫鬟懦懦地跪在地上。一个约莫年纪比祖母大一些的老妇人颇为亲昵地坐在老夫人旁边。
那老妇人看着极为内敛,穿着也十分简朴,并没有老妇人那般保养得好,老态已显,与府里的妈妈们并无甚不同。但见着她进来,眼里闪露出的一抹精光却极为犀利,气势骇人,堪比老夫人了,显然,这是一位极其厉害的老妇人,就是不知是何种身份了。
“璟萱,这是出自宫里的郑嬷嬷,是祖母以前的旧姐妹了。”看出了她的迟疑和惊讶,老夫人笑着招手,把她唤到跟前。给她介绍着郑嬷嬷。
“夫人,这样逾礼了。我怎当得起夫人一声姐妹。”
郑嬷嬷毫不敢倨着以前的身份和情分自视甚高,李老夫人是朝廷一品诰命,安国公府的老夫人,身份尊贵。两人相见李夫人喊她一声郑姐姐,那是看在和周主子多年的旧日情分上,不过一个轻飘飘的称呼,她受了。但这旧姐妹,可不是一声称呼那样简单,也就周主子受得起,她一个奴婢而已,万万受不起。就像崔璟萱照样唤碧痕为姐姐,可她哪里敢不分尊卑,真当自己是主子的姐姐了。
两人推辞一番,到底郑嬷嬷还是没有接受,老夫人无奈应了,但语气显见的更加真诚了些,心里到底还是满意郑嬷嬷的知分寸的。
崔璟萱上前,认真地行了礼:“郑嬷嬷好。璟萱初见,有些轻狂不知礼了,还请恕罪。”
这是在说刚刚进来尚不认识没有行礼了。行的是见长辈的礼,仿若她只是一个普通长辈,周到自然,不卑不亢,并未因她的身份而显露丝毫谄媚,更未因自己贵女的身份而有不满和轻视。言语也颇为礼貌真诚,处处妥帖。这郑嬷嬷出自宫里,又与老夫人是旧交,难怪了,这样有气势。
果然,郑嬷嬷的眼里满意之色重了些,这丫头,行事颇有大家风范。于是微微颔首,柔和地笑着:“大小姐多礼了。”
“璟萱,想必你也知道了,祖母想把你养在身边亲自教养着。”老夫人丝毫不知拐弯抹角是何物,待璟萱与郑嬷嬷话落,直接伸手牵过崔璟萱,冲着她慈祥地笑着,单刀直马,正中红心。
想起什么似的,老夫人补充道“你母亲大约是同意的,你也不必担忧她。”
“今日起,家学就先别去了,祖母请的夫子也快到了。你就先好好跟着郑嬷嬷学着吧。”丝毫不给身前的几人反应的时间,直接霸道宣布,也没有任何询问璟萱的意思。
崔璟萱身后的侍竹与侍墨闻言稍愣几倾,不由对视一眼,仿佛是得了肯定,双双惊喜地瞪大了瞳孔,喜意盎然。碧痕只说是好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们真为小姐高兴!
“祖母祖母不嫌弃萱儿资质愚钝,愿意躬身教导,萱儿自是欣喜万分。还劳烦祖母为萱儿筹谋,萱儿不胜感激。”这是含着一丝羞涩的崔璟萱的回应。
崔璟萱无奈于老夫人出乎意料的直白强势,不走寻常,一时文学素养颇好的她竟有些语塞,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便只这样极为软糯乖巧地应了,看着倒真是一幅欣喜感动的样子。
祖母单独给她请了教导师傅,倒的确方便了她。她自恃上一世培养多年的气质才情,该是风华独具,真要她掩藏实力与家学众子弟一同学习,也不是不可,只是到底不如一人自在。况郑嬷嬷一看就是个厉害人物,宫里摸爬滚打几十载,真是难得人才了。她还是打心底里很感谢祖母的贴心和所费心思的。当然,也可以解读为,得了便宜就卖乖。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自家乖孙女,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指着郑嬷嬷,眸光似喜似悲地回忆着一些旧事。她的嘴角挂着历尽沧桑的淡然笑意,粗粗地给崔璟萱讲过了郑嬷嬷的大半人生。又仔细教导着几位夫子的来历、喜好与忌讳云云,崔璟萱都极认真耐心地听着,没有一点的不耐,间或体贴地亲手奉上一盏茶。郑嬷嬷静静坐在一旁喝着茶,也不插话,眸光沉静,一脸平和地看着二人。
絮絮讲了许多,老夫人又睨了一眼地上还在跪着仿若多余的小丫鬟,挑了挑眉,语气不明
“璟萱,祖母瞧着这个丫头倒是个好的,才赐予你没多久,就时刻关注着主子,谨记主子的的举动言行,虽不在身侧亦能明察秋毫,可见心系主子,是个难得的衷心的,你可要好好奖赏。”
衷心二字重了些,听得小丫鬟身子又剧烈地颤抖起来,抖如糠筛,看着无辜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