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听闻了,到底止了安姨娘对崔依依的跪罚,还斥了安姨娘几句。但听闻崔依依还是跪了好大会子,孩童皮肤本就娇嫩,腿都青紫了大片。近几日都下不了床了。
崔璟萱有些不忍,童言尚且无忌,崔依依给她的印象向来不错,心里颇又有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有心想去探望崔依依,但毕竟是人家母女的事情,她不好多言。况且自己出现在崔依依面前,也有些不是时候,只怕会更尴尬。
最终还是吩咐了丫鬟摘了些萱阁里引温泉水养的九品香水莲,又带了参苓膏去了绿麓园,丝毫不提这事,只说过两日请妹妹过去一起玩耍。
阖府皆知,崔璟萱对自个园子里的香水莲宝贝的不得了,从来珍惜。领命的丫鬟都是确认了几遍才去动的手。
这药也是颇为难得,宫里不过十盒,化瘀去痕最好不过。王氏得了这一小盒,直接给了她,她还没用过,送给崔依依,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春去夏来,秋过冬藏,缓缓地竟又过了一年。又是一年初。
作为年幼的安国公府嫡长女,崔璟萱觉得她的日子真是过得无比地平静,还不觉得,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楚京的冬天极冷。正月还没出,纷繁的大片雪花夹杂着年味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楚京。银装素裹,如若冰雪之城。大街小巷,公宅府邸里,却一派喜气洋洋。
刚过十五,崔璟萱就迎来了她的八岁生辰。虽说只是个小孩子的寿辰,八岁又吉利,王氏和老夫人宠着,府里还是极为热闹地准备着。
十七这一天早上,寿星公崔璟萱被换上了一袭大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上着同色百蝶穿花云锦袄,鲜艳的颜色衬的脸颊白里透红,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黑又亮。都说楚国湿润,养的美人也是水做的,哪怕崔璟萱只能算个小美人,也是如此。
崔璟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又长开了些,更加玲珑精致,娇俏可人,眼底仿佛乘着一汪水,又仿佛覆满了雪,清澈而忧伤,温柔又冰冷,复杂美丽,看一眼就要陷进里面的迷雾中去。
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眼睛极美,刚刚不过因生辰而心有所感,感情融在眼底,交织着竟这样惑人!是因为长大了吗?
崔璟萱哪里知道,她上一世气质本来就极好,这一世虽说一直顺遂着,但从前久病和情感的忧伤太过深沉,重生一世本就压抑着离别痛苦和沉重心结,时间愈久,愈如酒般埋藏地醇厚。她又惯在家人面前努力活的温暖纯澈,开怀从容,平日还不显,此刻心神动荡,两种相反的气质糅合在一起,可不神秘复杂地引人。
唔,这样不行呢。哥哥母亲祖母会担忧怀疑的。
眼下她倒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忧心自己漏了破绽,迅速做了掩饰。眨眨眼,眼里的冰冷忧伤缓缓被埋入最深处,细碎的光点绽放开。她勾起一抹笑,又是那样旭如暖阳,娇娇女一枚。
“小姐莫不是看自己看呆了”侍竹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盯着镜子许久,忍不住调笑着。
“你这妮子,再多言,小心一会不给你打赏!”崔璟萱晃晃小粉拳,威胁似的说道。到底还是被勾起了一丝真实的笑意。昏暗的思绪被打乱,心情明媚开来。
侍竹顿时苦了脸,眨着星星眼厚着脸皮凑上来:“小姐,我的好小姐,不要啊不要这么残忍地对待阿竹……”求饶的声音要多痴缠婉转有多痴缠婉转,模样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虽知她是有几分在逗乐,崔璟萱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活宝!
“看在你卖力逗笑的份上,嗯,还是赏了你罢!”忍着笑说完,小手一挥:“侍墨,去,给咱阁里的丫鬟妈妈们看赏。记得给侍竹最大的一份”
侍墨闻言也不嫉妒,反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已经乐的不见眉眼的一眼,无奈碎碎念着“这丫头,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财迷模样!”
等裹着厚厚的缠枝累银绣纹白貂披风从萱阁到了王氏那里,又被海棠苑的一众人围着打了个长揖,媚着灿烂的笑,齐齐恭了声“贺大小姐芳辰!”呵出的白气雾一般腾着。
王氏听的欣喜,摸摸袖子:“赏!”命秋霜春兰大方地行了赏,侍墨也连忙赏了。一众丫鬟婆子领了两份赏,个个喜形于色,挫着手喟叹着“亏得跟了个好主子,主母和大小姐就是底气足,出手多大方啊!”
进了内间,王氏早起亲手下厨做的长寿面在桌上乘着,青翠的葱花和青菜在上面飘着,掩着白嫩的面条,颇为清爽简单,不如厨子做的工序繁复用料考究,也不是多么精致美味,但每每还是被几个孩子吃的光光净净。
王氏主持着偌大一个公府,府里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田地庄子和生意铺子、各府邸人情往来……样样马虎不得。更又要照看着几个儿女,平日里忙碌的事情多了,没这空暇时间。又自幼被娇宠着,嫁过来也是身娇肉贵,真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一个。
但以往每年几个孩子的生辰,崔璟雯太小不能吃例外,都是王氏亲自做了面候着。慈母之心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