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八王子装束一新,高冠博带,便跟着礼部尚书往皇城而去。
二皇子作为把八王子请来的人,最后一程进宫面圣,自然也跟着。就连那个车夫,都还是二皇子的贴身侍卫。
不过这回,礼部尚书在,楚翊便直接眼不见心不烦地把墨飞这个包袱扔给了他,自个一骑马先去了宫门口等着。
京都的早市才刚刚热闹起来,一辆华丽非凡高调无比的车舆便招摇过市,穿过喧嚣的市集,直往皇城而去。
那车上挂着耀眼的金色帷缦,窗牖镶金嵌玉,更有坠着流苏的华盖架于车顶,一眼瞧过去,处处引人瞩目。
京都百姓居于天子脚下,王公贵族遍地,什么阵仗没瞧过,眼下却生生被这架马车晃的晕眩,不知今夕何夕。
“呼……”有小小的吸气声传来。
路上行人纷纷惊呆了眼,只觉得日光晃着,光芒流动,那架马车更刺眼的紧!
这是那家的富商?!这般粗俗?!瞧瞧那五颜六色的彩带,瞧瞧那耀眼的闪着金光的明黄色帷缦,瞧瞧那几乎把车厢整个覆盖住的金银宝石……
楚京是座古城,前朝几代便定都于此,仅仅大楚建都都有四百七十六年历史,三代便讲涵养,传承愈久根基愈深的簪缨贵族,只会更讲究底蕴和内涵。
他们的显赫和尊贵,都是不动声色地层层渲染出来的。京都的百姓,素日里,见多了低调内敛的贵族,骄矜里透出奢华,就是那最最张扬的,都比不上眼前这个!
“这……啊!!”眼睛,要瞎了!
对上街市两旁百姓眼里明晃晃的惊讶和蔑视,那车边的侍卫都不由地羞耻满面,偏过头来,捏紧了手中佩剑。
“怎么样,大人?看来大楚的子民也对我的车舆十分赞叹呢!也不枉本王子比照着我在夏国所用车架又重新置了一辆马车。”
墨飞透过车帘瞧见了外面百姓的呆愣,不由得炫耀似的朝着身旁的礼部尚书叹了一声。声音洋洋自得,显然颇为满意这辆车所引发的轰动。
“瞧瞧,果然比前几日二皇子寻的车好了十几倍!”
吹捧过了,又伏着桌子沉思了会,看着车顶喃喃一句:“可惜,时间不够,离我那辆马车还是差了点……”
车外的车夫听清了他的话语,面上的耻辱更甚,眼里的不屑也更深了一层。
大夏就是这般强国?!怎地养出这样一个眼皮子浅,土包子一样的八王子!怪不得路上要求那么多,吃食住行只要最贵最浮华的!
二皇子还这般处心积虑地防着他,更忍了一路他的无理折辱。
不过尔尔!
墨飞对面的礼部尚书也僵着脸,不知该作何反应。天晓得,晨起看见这辆马车的时候,他险些被惊吓地背过气去。
二皇子英明神武!溜地漂亮!幸而他被拖进了车厢,而不是在外面!他苦中作乐地想着。
礼部,礼部!他负责了楚国那么多仪式、祭祀、宴飨,迎接的使臣也是不计其数。常年浸淫古礼,大半生竟从未瞧见如此……不拘小节……品位独特……的皇子!
见微知着,大夏的受宠皇子都是这般,那大夏……
说来,大夏以前不过是个民风彪悍的边境小国,百年前,趁着霞艮内乱,不知使了什么计谋吞了原本第三大国的霞艮,版图才迅速扩展起来,也是因为军事上竟打败了大楚才引起旁国的震惊和关注。
与大楚的战争也是因着连年不朝贡才起的。他任礼部尚书这许多年,还真从未见过夏的使臣。
若真是如此,那他也有些犹疑,夏国不过近七八十年崛起的速度快了点,真的值当圣上和朝臣重视和忧虑吗?
“怎么样?大人,这车好看不好看?”
愣神着,墨飞又凑了上来,眨巴着眼睛逼他赞许一番。
“好……好看……好……看。”礼部尚书觉着,他说话都不利索了。
大夏的八王子这才满意地放过他,躺下身去休息了。无人瞧见,他背过的身子遮掩住了嘴角的那抹似笑非笑。
哥哥说的对,扮猪吃老虎什么的,麻痹敌人,等着敌人放松防备,然后……狠狠撕下一口肉……
还真是好玩呢!
正走着,平稳的车厢忽地顿了一下,马轻轻嘶鸣了一声。街市里也嘈杂起来。
透过门帘去瞧,却见当街有一位老妇人在乞讨,马都到了跟前,她也不知是惊愣住了还是太专注竟未瞧见,还跪在那里。
车夫分明瞧地清楚,却也不停顿,竟就如此直直地撞了上去,侧坐起身子的墨飞看着面前那个仿佛带了几分亢奋的人影,眨着眼睫,眸色更深了些。
“呵”他突然无声地笑出来。少年人精致的面容一瞬间恶魔般可怖。
刚刚那侍卫轻飘飘的含着恶毒地扭头看了车厢一眼,这是要忍他久了,再忍不住,终于要给他下马威了?
眼瞧着那马蹄已经扬起,就将踏在老妇人身上。旁边的民众都有些不忍再瞧,仿佛预料到接下来的惨案,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危急关头,风驰电掣间一袭红衣飘然而至,不过转身,便已带着那老妇人躲闪过了直直踢踏下来的马蹄。
“咔嚓……”
“哗……滴辚辚……”
刚刚老妇人所在的位置,放的那半盏破碗已被踏碎,里面几枚铜钱四散。叮叮当当地敲在砖地上。
怔愣半瞬,那老妇人忽地挣开救她于危难,扶着她的那双手,直直朝着刚才的地方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