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沐诚远几人拜祭完回家,一推大门竟是没关,心里便有几分狐疑。
待入了客厅,只见一双筷子跌落在地,两碗粥只用了几口,早已冷却,便心底发寒,连忙在家里寻了一遍,却不见半个人影。
张氏手脚冰凉,颤抖的抓住丈夫的手臂:“是不是卉儿调皮,出去玩了?”
沐诚远面无血色,只沉重的摇了摇头:“她虽顽皮,不敢开这玩笑。”
张氏闻言,气一下子提不上来,昏了过去。
“三金,我修书信一封,帮我急送往京城。”沐诚远知妻子是急性攻心,让鲁婆帮忙照料,自己前往书房,不过一息便将信递给了三金,一面叮嘱众人要封锁消息,一遍赶着去寻人。
小镇虽不大,但行事之人似乎早有准备,沐诚远在本地颇有声望,打听起来却遭百般阻扰,待他得了准确消息,载着沐卉的船早就出了港口。
要说这祸事根源,便是他那大侄儿惹出来的。
原来早在数日之前,太原刺史的爪牙在昭武一带寻得美人数名,途径这镇上休息。舟行多日,他们嘴里淡出鸟来,便在镇上稍做休整,夜里在镇上最有名的教坊内喝酒取乐,突然听得大厅沸腾。
“小贱人,小娼妇,不识抬举,不过是个粉头还当自己是天仙了,一张脸皮还没我堂妹三分颜色,竟敢给爷摆脸子!”原来是沐家老大的独子沐非,因新来的妓子不耐烦应付他,推脱了数日,便请来一群猪朋狗友来中堂行凶。
“嫌弃爷没墨水,也不看看你自个啥模样,会吟两首诗便是才女不成,我堂妹三岁时的酱油诗都比你的强!”
众人见沐非把自己堂妹和个妓子挂在口上,不由得指指点点,沐非却浑然不觉,兀自乱嚷乱骂。
却不知他这话被那几人听在了耳里。
这次出巡虽觅得美人数名,但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如今听得还有这样一个文采斐然的美人儿在,便又动了几分心思。
当然,他们对沐非的话只存了三分可信,暗中寻人打听了一番才知确实有这样一女。直到那日在港口,见到送行的沐卉,方下了决定,在镇上停留数日,寻得机会将人掳走。
这事虽是偶然,但沐诚远夫妇对这侄儿心里存了恨,为了隐瞒老母虽没有公开撕破脸面,内里两家已是形同陌路,不再来往。
入夜时分,船行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外面只余下淡淡的月光,船舱里虽然挤满了人,却让人感觉格外空寂。
“扣扣扣。”门板有节奏的敲响了三下。
沐卉对面的清菡摩挲着站了起来,便要往外走。
沐卉不明所以,她们是可以自由行走的吗,正在她想出去看看时,孙佑仪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细声道:“别出去,外面…不干净。”
沐卉还想不通什么不干净,突然船舱外传来男女的调笑声,不多时,又伴随着男女的喘气声,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孙佑仪连忙松开她的手,背对着门蜷曲成一团。
一名醉鬼带着一股酒气走了进来:“哈,都睡着了?”
女孩们瑟瑟发抖,都不敢吱声。
“外头有酒有肉,有人想吃吗?”那酒鬼一手扯住躺在最外面的女孩手腕,把她拖了起来:“来,陪爷爽一爽,就都是你的了。”
那女孩惊声尖叫起来,挣扎的力度却如蝼蚁撼树。
“老五。”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沉着的声音。
“啧,没劲。”那酒鬼顿了一下,把那女孩狠狠甩在地上,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沐卉紧紧抱着四喜,浑身颤抖不已,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战战兢兢的过完一宿,天蒙蒙亮,女孩们围成一团朝着茅房方向走去。
也许因上辈子是过劳死,司西倒是一夜好眠,经过一日一夜的休息,感觉精神许多。这是他第一次出船舱,他四处打量,船不是很大,约莫能容纳百来人,大海一望无际,司西只能通过初阳升起的位置大概辨别方位。
船板上站着几名拉帆的船员,见到她们出来都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每看到女孩们惊魂未定的样子便窃窃私语,一脸贱笑,这些女孩到现在都没被逼疯,也算心理十分强大了。
司西上完茅厕,还没等他给自己失去陪伴多年的老二好好默哀一下,便见一名高瘦男子拦住沐卉面前,伸手要去摸她的脸:“嘿,果然是好货,亏得我们特定多留了两天上下打点。”
司西怒从心起,像被踩到尾巴的狼崽一骨碌冲上去,抓着那男人的手腕就咬了一下。
“该死!小贱种!”男人吃疼,反手甩了司西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他在地上滚了两圈。
“四喜!”沐卉惊叫着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起来,眼里泪水打转,狠狠的瞪向那男人。
“呸!”司西把嘴里被打松了的烂牙和着血水吐出来,一双眼睛阴戮的戳着那男人,仿佛时刻准备着再给他一口。
“晦气!”这两个孩子的眼神,是要同归于尽的眼神!那男人也不敢把她们逼急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货,要是跳海自残死了岂不可惜。
姑娘们有惊无险的回到船舱,平日里她们出去总要被吃些豆腐,稍不听话就会被拉去甲板上晒太阳,滴水不给进,她们都被整怕了。没想到这新来的竟有这骨气。
“傻孩子,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沐卉用袖子帮司西把唇角血渍擦干净,又让他用水漱漱口。
“你…也是…孩子。”在司西眼里,沐卉才是个真正的孩子,可就是这个孩子,从头到尾却一直保护着自己,这让心是大男人的自己情何以堪。
“诶,你要去哪?”沐卉见司西起身,怕她出去惹事,连忙问道。
“要早餐。”司西道。
“哟,这么大脸面。”清菡阴阳怪气道。昨晚让她们见到自己不堪的一面,她正想着今天看回她们的笑话,谁知那朱五这般没用,银枪蜡子头,连两个小女孩都搞不定。
司西却是安抚的拍了拍沐卉的手,理都没理清菡就出去了。昨天那些人只准备了沐卉一人的吃食,沐卉把大半个饼子都塞给了他,自己没吃上两口,此时肯定是饿了。
司西再次上了甲板,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惊奇了,船舱里的女孩们把甲板视如鬼畜,轻易不敢上来,这小女孩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刚惹了朱五,现在还大摇大摆的走上来了。
甲板上的人有意看他笑话,也不理他,任他游荡。
“我要见你们老大。”司西随意逮了一名船员道。
“什么?”那人挖了挖耳朵,以为自己听岔了。
“带我去,我有东西要交给他。”
“哈,这真是太搞笑了,这小姑娘说有东西要交给老大。”那些人像听到笑话般叫道。
“诶,真是巧了,你看,早上打了你的那个男人隔壁就是老大,你去啊。”有人怂恿道。
司西目不斜视,朝着宋大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