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却望尘寰去,喧画堂箫鼓,整云鬟,摇曳青绡,好趁华封盛祝笑,共指南山烟雾,伴君意气天涯……”
沈戾心随意动,折箫而奏。
那人,
那雾,
那花,
那树,
那危崖……
都仿佛突然之间水乳交融,完全融汇在了一起。
分不清哪是人,哪是树,那是花,那是箫声。
缥缈澎湃箫音漫舞,在这寂寥广阔的天涯袅袅不散。
从这一天起,重重的谷壑风时常从山中吹来送来不止是清新凉意,还有隐隐歌声……
南宫纤云为了取悦沈戾,时常会找来新的曲谱,为他排舞填词……
那是一种超越世俗的羁绊。
这羁绊不止系在令人倾醉的舞乐中,更系在两人的心间。
又过了一段日子,沈戾躺在床上很是无聊,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与纤云师姐整日迷于歌舞,难道一直这样下去么?”
想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沈戾从床上坐起来,叹气说:“如果我能争气一些,是不是就能和师姐……”
“沈戾你在吗?”南宫纤云兴冲冲的声音在阁楼外响起来。
沈戾打开房门,只见南宫纤云拿出一个绸布包裹:“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沈戾抖开后忽然愣住了。
那是一个卷轴,描绘着“七绝谱”三个字。
南宫纤云趁人不注意,赶忙把沈戾推进房内,煞有其事地说道:“这可是西域魔宫之物,我翻遍了藏书阁把它偷出来的,你喜欢吗?”
魔宫之物?
再宝贵的东西,也不过是一卷曲谱而已。
迎着南宫纤云满含期待的目光,沈戾打开卷轴看了看,随意笑笑,便将此物塞回了她手中。
南宫纤云诧异道:“怎么?你不喜欢?”
沈戾说:“纵然你师公和你娘疼你,但私盗魔宫之物乃师门重罪,你还回去吧!”
南宫纤云道:“又不是什么功法秘籍,只是一卷曲谱而已啊?”
沈戾不忍回绝她一番心意,便将卷轴塞进了枕头下面,怏怏的坐在床边。
“你不开心吗?”
南宫纤云坐在他身边,伸手摸了摸沈戾的额头:“你是生病了么?”
“我来御剑峰已经一年了,再过两年就是三脉内试,如今各脉弟子都已学有所成,便是连朔岳他们都晋为六品御士!”
“可我,只是一个废物……”
沈戾看着手中的玉箫,用力地握紧。
南宫纤云柔声道:“你不要这样子,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晏舞笙歌笑傲红尘,何必自寻烦恼呢?”
“不!”
沈戾起身暴叫道:“这不是我来御剑峰的初衷,你不会懂的,我和你不一样,我的不甘你又怎会明白?”
南宫纤云被他的样子吓坏了。
原来自己根本不明白他的心,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可是,自己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好一会儿,南宫纤云才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出房门,将房门轻轻关上。
“我虽然不懂你的心,但你又怎会明白我的心……”
她背抵着房门,泪从她的眼中流下来,幽幽说道:“你不会懂,你永远也不要懂。”
南宫纤云这一走,许多天没来找沈戾,让他很是担心。
沈戾意识到自己不该发脾气,虽然那股戾气并不是对南宫纤云,但他毕竟是让师姐伤心了。
怀揣着这份愧疚,沈戾来到流波山,被水芙、金莲二人挡在了山门之外。
水芙喝道:“沈戾,亏你还是首座义子,门中规矩你都不懂么?”
“我们流波山不是男弟子随便走动的地方!”金莲说。
“两位师妹不要误会,我别无他意,只因多日未见纤云师姐,心中甚是担忧,不知纤云师姐现在可好?”
不料他此话一出,就听水芙哼道:“你还好意思说,前几日纤云师姐从你们松姿谷回来后,便一病不起,你明知她心脉郁结,稍纵悲郁便有性命之忧,却偏惹她伤心,究竟安得什么心?”
一听南宫纤云病了,沈戾急道:“纤云师姐现在怎么样了?”
金莲说:“不劳你担心,师姐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你以后不要再缠着她了!”
沈戾一窒:“我缠着她?”
水芙说:“难道不是么?现在门中上下谁不知,你丹道结石,无缘于修真一途,便花言巧语哄骗纤云师姐博她欢心,无非是想攀个高枝,你若还知道廉耻,趁早断了这非分之想,给你们松姿谷留点脸面!”
金莲说:“因为此事,纤云师姐还被师尊禁足半月,就算你们松姿谷丢得起这个人,我们师尊还要脸面呢!”
沈戾不免心情激荡。
毕竟他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纪,又不是木头,同南宫纤云相处久了自然会生出点男女之心。
而且,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这位善解人意的师姐。
这种温柔是他从未有过的。
只是沈戾不敢越那雷池半步,更没想到两人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当下他涩声道:“我与师姐性情使然,志趣相合,无此非份之心,以前是我不知事理,对不住她,还望她务必珍重!”
说罢,沈戾怅然离去。
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从心头泛起。
是他,残忍揭开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伤疤。
如果能回到那个美丽的傍晚,他情愿什么都不与她说。
也许,就那么擦身而过了,便不会这样徒增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