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割,冬云密布,那金陵香酽居的茶楼上,谢贻香正裹着一件貂皮棉袄,依靠着护栏侧身而坐,探首往楼下眺望。
此时离平息太元观的谋反已有一个多月,闹得沸沸扬扬的撕脸魔一案也随之告破。最终刑捕房连同都尉府在太元观后山的密室之中,擒获了这一切争端的元凶希夷真人。只是那希夷真人被捕之时身受重伤,神智更已失常,满嘴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审问不出什么东西。
在皇帝的施压下,朝廷日夜不眠地审查,如此大案,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便已结案,可谓进展神速了。直到数天前,希夷真人的死刑也终于被判决下来,在菜市口将他斩首示众。而太元观门下那些弟子或斩首、或入狱、或流放,竟没有一个逃脱的。至于被太元观收容的那大批难民也受了朝廷招安,大半被编制入军,调往漠北边塞去对抗前朝余孽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却是,太远观叛乱的那天夜里,京城中竟有好几家钱庄同时被盗,就连国库也未能幸免,数以万计的财物被连夜偷运出京。要知道那夜整个京城乱作一团,发生这等盗窃案自是了无头绪,根本无从查起。皇帝一怒之下,大批官员受到牵连,相继抓捕了上千人入狱拷问,至今还没有结果。其影响之大,倒是远胜于太元观之乱了。
如今虽已是午后时分,街上却没几个人,伴随着寒冬的来临,透露出一股冷清萧条之意。谢贻香呆呆地望着楼下好长时间,终于转过头来,向坐在她对面那白衣男子叫了声:“喂!”
对面的先竞月不禁放下手里的书,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来。谢贻香想了片刻,才说道:“我一意孤行,虽然终于抓到了撕脸魔,却引发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许多无辜的人牵连于其中,这一切莫非是我错了?”
先竞月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或许吧。”
谢贻香顿时一脸失落,低声说道:“以前我之所以要去刑捕房做捕快,大半是因为厌恶朝廷的纷争,更是想脱离我爹的庇护,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可是经过这次的事,我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没用。有时候明明是要做件好事,却引来了意料之外的恶果;相反有时候做件坏事,反倒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她抬头望着天空中积压的白云,叹道:“我真是参不透当中的玄机,又或许正如那个家伙说的,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
只听先竞月回答道:“我们只是凡人,无法看清那么多对错。凡事若能心安,便是好的。”
谢贻香翻来覆去地念着先竞月这话,豁然开朗,说道:“不错,我只是一个捕快,捕快的职责便是惩奸除恶,尽职于自己的本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便足够了。”
先竞月见她重拾信心,缓缓说道:“无知者无畏,是匹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勇敢。”谢贻香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师兄说得对,我绝不能因为看清了这世道的艰险,便轻易放弃掉自己的坚持。我偏要知难而上,绝不认输。”
先竞月见她心结已解,又低下头翻阅起手中的书。谢贻香咬了咬嘴唇,忍不住说道:“我还是准备继续做捕快,而且要做一个好捕快。”
先竞月这次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谢贻香忍不住伸脚踢了踢他,有些恼怒地说道:“以前……以前不是说好,我先在刑捕房历练两年,然后我们就……就……但是我现在要继续做捕快,我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出成绩来。”
听到她这么明显的暗示,先竞月却一点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决定的事,天下也没人劝得了,我何必反对。”谢贻香脸上一红,赌气说道:“既然你不在意,那我也不急。反正我今年才十六岁,比起来自然是你老得快些。”
说完这句,她见先竞月还是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猛然站起身来,抽出乱离狠狠向后劈出。
但见绯红色的刀光划过,隔壁桌旁一个锦衣商人立刻尖叫起来,却是他手中那根纯金的旱烟杆被谢贻香一刀劈作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