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笑了，他走过去捏了捏那小孙子的脸，坏心眼的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山鬼真的有哦，而且我就是。”

说完后，林一再次站直身子心满意足的看着那小孙子果然如他所料般露出了一副快要吓傻的样子，心里有一阵莫名的酸爽感。只是后来见他眼眶微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林一又有点于心不忍的说：“不过山鬼是不会欺负像你这么可爱的小朋友的！”

前一秒还胆战心惊的小孙子看到林一那璨若星河般的笑容后，不仅一点不害怕了，反而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治愈感。假如山鬼都是长这样的话，那他愿意多调皮一点来换得每天都能看见这个笑容

告别爷孙俩后，林一继续向出离国的方向走去。因为中途一时兴起耽误了一个时辰他便一路快马加鞭的赶，终于在城门落锁之前赶到了出离国。

时隔多年，林一再次回到了这里。看着熟悉的街道他确只觉得物是人非。想当年他跟在姚文达身边替他摆平各种事端，助他一步步飞黄腾达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依稀记得当初他们一起领兵出征大败敌军之后坐在高头大马上从城门凯旋而归时，是怎样的受欢迎？

那时姚文达身为大将军光芒万丈，他在民众的山呼海啸间回过头骄傲的望着他，眉宇间的器宇轩昂让人看着就挪不开眼，仿佛天之骄子这个词就是为他而生。当时那心跳的感觉林一到现在都忘不掉。

也就是那一天，姚文达放弃一马当先的主将位置，后退两步和他并肩而行，并且在披风下偷偷牵着他的手一起往前走，他记得当时姚文达悄悄在他耳边对他说：“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在成亲？”

你看，我们像不像在成亲

那句话逗得他红了脸，于是也让他产生了自己真的和他已经成了亲并且永远不可分别的错觉，如若不是当时还身为王子的李洛过来点醒他。恐怕自己后来就也不是掉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也许是城镇的空气不如山上清新，林一觉得胸闷的快要喘不过气了姚文达的脸就像幽魂一般那么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姚文达”林一不由得将这个多年来不曾提起的名字叫出了口。走着走着也许是真的胸闷气短导致他呼吸不畅，林一的步履开始有一丝摇晃。但是他不想停下，于是就这么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啊！”夜色中，他在穿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好像踩到了什么人，引得对方惨叫了一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少年。

“对不起！”林一摇了摇头换来片刻清明，于是赶紧道歉。

那少年循声抬头望着他，林一看见后感到呼吸一窒。这双眼睛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既受伤又倔强的眼神真是像极了他初遇姚文达时的样子。

林一觉得自己仿佛犯了病，从一个小叫花的身上都能找到姚文达的影子。他嗤笑了一声，原来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忘记那个人啊

姚江抬头望着这个打扰了自己假寐的人，只此一眼便由衷的感叹道：真是貌美啊！而且这人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他可以肯定这是他们的初见。

他的脚腕被踩得生疼，但是却也不想去怪罪这样一个眼角眉梢都透着哀伤的美人。

他现在家庭变故流落街头，脸上又涂着秽物来隐藏身份。见到如此美好的人心里竟有一丝自行惭愧，仿佛极度肮脏的自己不配和这样的人说话，他摆了摆手表示并不计较便低下了头想等着那人离开。

可那美人却盯着他的脸仿佛陷入了沉思一般，姚江被他那隐隐透着思念和眷恋的眼神搞得浑身不自在。

此刻他是罪人，任何不同寻常的关注都让他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虽然被美人关注并不是一坏事，但是他还是将斗篷往下拉了三分见那人还是不走，姚江便急忙起身忍着脚腕的疼痛转身向着更黑暗的地方踉踉跄跄的逃了过去。

林一就站在原地有些痴傻的看着姚江消失在黑暗的深处，直到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他才回过神。他自我嘲笑了一番便摇了摇头，向着刑场的方向走去。

刑场一般建在闹市区，此处白天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是到了晚上万人空巷时却显得阴森异常，尤其是此处还摆放着一具被草席裹着的尸体。

出离国的罪人是不能入土为安的，按照规矩要暴尸三日然后丢去乱葬岗。

林一走过去停在那草席的旁边，草席虽大，但是依旧不足以将姚文达高大的身体完全包裹。他黯然失色的头发从草席里伸了出来，还有因为常年行军习武的关系，生着老茧的手足也从草席里伸了出来。林一抖着手将草席往下拉了一拉，他见惯了死亡，但是见不惯眼前这人死去。

姚文达沉静安详的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的脸就出现在了林一的眼前。此刻他不再器宇轩昂，不再气盖山河。就连那健康性感的麦色的皮肤此刻都透着纸一般虚无的苍白，看起来脆弱可怜极了。

“文达，好久不见”至此林一终于留下了蓄了很久的泪水。

然而无巧不成书，正值此时闷了一整天的暴雨突然就如同云层被捅出了一个窟窿一般，积压已久的大雨刹那间便如瓢泼之势将出离国淋了个透底。仿佛也在哀伤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