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昏沉,熏香袅袅,从雕花小炉里慢慢溢出。
两只小几已经凑在了一起,几只空酒盅摆在上面,碟里的小菜却没懂多少。
袁青溪心里后悔。
她就不该叫何烨出来吃花酒。
哪有吃花酒不让叫姑娘的,两个“老爷们儿”空对着,没有笙歌乐舞,你一杯我一杯,那还不如茶楼里喝茶呢,无话可说是还能听戏打趣。
现在好了,只能靠自己没话找话。
关键是身边儿这位大爷还爱答不理的,想回话就回你几个字,不想回话,直接一个“嗯”就算答话了。
袁青溪想挠头,太难伺候了。
不仅难伺候,喝酒也不甚厚道,袁青溪敬酒都是颇有诚意,倒一杯一杯下肚,而这位爷,拿起来抿一口放下,这放在酒宴上就是不厚道要被口水淹死的节奏。
他就没点酒桌规矩礼仪吗?
可人家没规矩能怎么着。
袁青溪又不能怎么着,谁叫她没事儿上杆子凑过去要抱他大腿的呢。
她多喝了几杯,。烈酒醉人,几杯下去,白皙如玉的小脸上已经泛起一片红霞,从耳朵尖蔓延到眼尾,水杏眼染上三月桃花绚烂红云,别样诱人。
何烨坐的笔挺,举杯之间动作都跟练剑一样,利落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袁青溪就不一样了,她脑袋里有点发晕,懒洋洋单手支在小木几上,掀起些眼皮,微仰着头看何烨。
“漠西的风沙好大啊,有些时候不覆一层纱,都没办法睁开眼睛。可是我还是挺喜欢漠西的。”
“为何?”
“因为,”袁青溪看着何烨,笑着揉揉眼,“那里又大片的草原,你知道吗,在哪儿放声的喊,肆意的跑,天地都像没边儿一样,可畅快了。”
“还有啊……我也喜欢青州,那里靠海,也有沙,漂亮的沙滩,阳光洒在上面,像踩在金子上一样,我有时候会想,要真的都变成金子多好,呵呵,那爹爹就不用外出赚钱了。”
小人儿笑得娇憨,眼睛里亮闪闪的,亮光溅到何烨墨黑的眸子里,也跟着亮润润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财迷啊。”
袁青溪突然凑过来。
“嗯。”何烨单手隔开他靠的太近的小脸。
触手的皮肤细嫩滑软,温润的像打磨细致的美玉,何烨的大手顿了下,才离开那张小脸。
袁青溪被推回了自己的小几上,嘟着嘴。
“何家三郎,你也太不讲究路数了。”
“嗯?”
袁青溪眯着眼睛看他:”在我提到爹爹的时候,你应该回答我,不是,二郎不是财迷,是孝顺。“
袁青溪把撑着脑袋的那只手抬起来,指尖伸出,突然歪歪斜斜的在何烨胸口戳了一下。
“你这么无趣,肯定没人喜欢找你喝酒。”
何烨失笑,抓住那只小手,给她丢回去。
“你不是再邀我喝酒吗。”
袁青溪杏眼弯弯:”我啊是想……“她又突然捂住自己的嘴:”不告诉你。“
头晕的厉害,腕子撑得也痛,袁青溪索性趴在小几上。
“你啊,一定是老呆在漠西,人也呆的像沙子一样,又粗粝又无趣,以后可以多走走啊,”她嘟嘟囔囔,神思翻飞,游走在多少年足迹遍布的大美山河。
“冀州往北,穿过黑水,大片的森林,漫无边际,还有林子里各种奇鲜野味,生上火烤来吃,滋滋冒油,香的不得了。”
袁青溪说着,舔舔嘴角,红唇沾上水汽,莹润的紧。
她发带散开,长发披泄下来,流淌在何烨玄色袍脚。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抓住她继续倒酒的手。
那手小小的,轻轻一包就抱在掌心,柔弱无骨。
“你喝多了。”
“没有,你瞎说,我酒量着呢。”标准喝醉酒人的辩词,怕他不信袁青溪凑过去,嘴儿几乎贴上何烨的,轻轻哈了口气。
“你闻闻,没什么酒味儿,我醒着呢。”
小人儿红唇皓齿,那股酒气也裹挟着她身上的甜香,变得更加醉人。
何烨眸色一深,小人儿已经又歪了过去。
“我还没跟你说呢,冰酒你吃过吗?”袁青溪眼睛弯成月牙,“有一次我们去幽州,不幽州还要再往北边一点儿,正赶上下大雪,好不容易找到山里猎户的木屋,一大堆人挤在一间屋里,闲着等雪停,拿冰凿了杯子玩儿,然后用冰杯装酒,那滋味儿,啧啧。”
袁青溪讲得开心,一仰身,躺倒在竹席上,席子凉丝丝的,舒服的眼睛微眯起来,像个小猫儿,就差打呼噜了。
“以后有机会啊,我带你去体会体会,可带劲了。”
何烨侧过身来,单手撑在竹席上,看“他”,眼里带着一抹笑,被灯光晕的柔柔的。
袁青溪看他晕着光的俊脸,心里喜欢,多好看的人啊,可惜被拴在了边境,整日打打杀杀,家国大义背着,被人敬仰又怎样,过得一点儿也不自在,还不如他闲闲散散,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瞧,都很少笑的,酒都不怎么吃,看着没什么生趣的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袁青溪心里突然涌出说不清的怜惜。
如果是清醒的袁青溪绝对能一巴掌抽死现在的自己。
可怜你个大头鬼啊!
对方可是大楽的杀神,少年将军,未来不可限量的大粗腿,轮的到你一个小小商贾同情心泛滥。
可是袁青溪喝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