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再醒过来,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她躺在床上,床边有妃色的纱质床幔坠下,上面绣着苏影没见过的花纹,外面有几盏烛光透进来,火焰的光芒偶尔有些不稳。
苏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周围。
白色的丧服已经被脱下,苏影如今穿着一件绣着并蒂莲花的浅粉色寝衣,被子枕头也尽是古时的样子,绣着繁复的花纹。
苏影试探着摸了摸自己,发现自己长发快要及腰,身体手脚也都比自己原先的要小上一圈,苏影不自在的捏了捏拳头,结果碰到了在原先棺木里碰出来的伤口,苏影疼出了声。
“哎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影看着手上的伤口,明明只有一点点,却觉得比起自己原来受伤的时候疼上许多。
是啊,原来,即使手上割了好几刀,也没办法感受到太多的疼痛。
苏影现在的心情很奇怪,既觉得很疼,又觉得有点开心。
上一世,苏影罹患重度焦虑症和双向情感障碍,每天都在不知所起的焦虑,惊惶和疲倦中撑着过了一天又一天。
整整二十八年,苏影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有常年卧病的母亲与她相依为命。她实在不记得自己的童年是怎么样的了,大概也有过快乐但是在自己实实在在的记忆里,苏影不记得自己开怀地笑过。
常年的病痛折磨让苏影变得麻木,即使看了心理医生,吃了相关的药物,也只是能暂时遏制住变坏的思绪,却不曾让苏影真的康复起来过。后来的几年,苏影热衷于用裁纸刀割自己的小腿,那种疼痛给自己带来的真实感,是支撑苏影保持清醒的方式。再后来,苏影骨折过一次,她并没有觉得痛得无法忍受,反而是觉得这种真实的疼痛让她觉得安心又快乐。
日复一日,苏影的抑郁越来越严重,但是还是要照顾日渐虚弱的母亲,除了母亲和母亲的医生,苏影几乎没有跟任何人打过交道。她害怕所有的陌生人,她渴望有朋友,但是觉得全世界都会厌弃自己,久而久之,苏影便也放弃了交朋友什么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母亲去世的那一天,看着白布盖住了母亲的容颜,苏影突然觉得一阵乏力和茫然。这些年,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对母亲的责任,她每次支撑不下去时都会问自己:自己若不在了,母亲怎么办?她会伤心吧?可如今,是母亲先走了。
当天下午,苏影就爬上了医院的天台。医院住院部很高,又二十多层,苏影看着晴好的天,心里什么想法都生不出来。
最后她翻过了天台栏杆,如同自己沉重的心一般,让自己下坠。苏影只记得自己似乎下坠了很久很久,也没有身体撞击在地面的疼痛记忆,只是她醒来,自己却仔一口棺木里。
苏影正在愣神,连手上钻心的疼也忘了一半,忽然,苏影听见自己的房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人影慢慢走了进来。
苏影只听得一个女孩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姐?你醒了吗?”
进来的便是刚刚在苏影怀里嚎哭的肝肠寸断的姑娘,她是苏影现在这副身体原来主人的贴身丫鬟,之前听得别人叫她,苏影便晓得了她名叫丹枝。
苏影径自撩开了床幔,眼睛看向了丹枝。这小姑娘身穿一身浅碧色襦裙,看上去也才十一二岁,头发梳成了古代常见的双丫髻,两边绑了两根绿色的缎带,左边发髻还簪了根简单的银钗,只是看不清那银钗的花色。
苏影刚醒来时其实是非常心慌的,最初让她安下心来的,便是这最开始扑向自己的女孩子。所以如今苏影心里对这个陌生的女孩心生了些亲近。苏影可以感觉到她的惶恐和哭声都是发自内心,这让苏影觉得安心,心里不知怎的生出了不想再让这姑娘伤心的念头。
苏影看了看丹枝,低下了头,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发出了声音:“嗯,醒了。”
苏影说完话自己有点惊讶,一个是因为,自己居然能说出话来了,另一个是因为这声音实在是稚嫩,听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
许是之前刚刚醒来,还没习惯这已死的身体,如今慢慢习惯了,便能发声了?
苏影还在想这些事,那边丹枝便开口了:“小姐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小姐你饿吗,需不需要给你拿了晚饭来?还是先喝喝水用一些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