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便是碧落的姐姐到府上的日子了。苏影有些期待,但是更多的又是紧张,毕竟自己对古代的音律一窍不通,不知道这次见面会有什么结果。
这日一早,苏影去梧桐苑请安之后,便回到了浣花居,有些激动又有点坐立不安地等待着这位琴师的到来。
不多一会,碧落便领了一个带了浅露斗笠的白衣女子进了院子,斗笠边缘连着一圈垂至女子肩膀的白色轻纱,让外人无法看清女子的容貌。只见那女子白裙堪堪曳地,腰间一条白色云带系住柳腰,步伐风韵轻盈如弱柳扶风,即使没有见到容貌,仍是觉得那就是下凡的仙子。
苏影见碧落带人进来,赶紧由丹枝扶着,出屋相迎。白衣女子跟在碧落身后,见苏影出来,玉手一抬,解开了颈上的白色缎带,摘下斗笠,竟露出一张倾城之貌,闭月之容。苏影虽听说碧落的这位姐姐小时候曾流落烟花之地,可如今看来,她却丝毫没有沾染那胭脂俗粉之气,却是更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清出淤泥而不染,巧笑倩兮,苏影看着竟恍惚了半刻。
碧落上前福一礼,对苏影道:“小姐,奴婢姐姐来了。从前姐姐琴艺冠绝京城,曾有人称赞姐姐的琴声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后来,姐姐便被世人称为玉露,如今在锦绣坊,大家也都如此称呼姐姐。”
玉露闻言,也不多说什么,不卑不亢,笑着上前一步,向苏影行了跪拜礼,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头发挽成了简单的单螺髻,发间没有一点珠饰,肤若凝脂,吐气如兰,细眉入鬓,一双美目间自有如水柔情。
苏影看着看着脸竟不自禁红了起来,想来自己父亲的妾室秦氏也是生的极美的,可秦氏再如何美艳,那容貌里仍是带了去不掉的烟花脂粉气息,若是在这玉露面前,只怕是要被比下去的。
碧落和玉露见苏影久久没有回应,都略带疑惑地微微抬头,苏影看着这对姐妹,发觉碧落的眉眼的确与玉露有些相似,只是带了些稚嫩和人间气息,想来过些年,碧落再长大一些,也是大美人儿。苏影想到这,笑了笑,俯下身,将玉露扶起道:“早几日听碧落说起玉露姐姐,只说姐姐琴艺极佳,音若芙蓉,今日终得一见,却发现姐姐貌也如芙蓉,影儿一时竟看痴了,实在是失礼。”
玉露听苏影这样说,终于还是低头脸红了红,低声道:“苏三小姐太过抬举妾身了,妾身蒲柳之姿,能得小姐夸赞,实是三生有幸。”
“玉露姐姐若是蒲柳之姿,那这世上岂不尽是无盐丑妇了。”苏影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美人嘛,不止世间男人喜欢,苏影也喜欢,看着就觉得舒服,“玉露姐姐一早便赶过来,想必也累了,先进堂内喝口茶吧。”
苏影将玉露引进堂内,让丹枝去准备茶水,自己只管请了玉露入座,自己也上了榻。
玉露俯首谢了恩,施施然坐下,将斗笠放在一边的香几上,又轻轻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服,这才转向苏影道:“来时妾身已经听小妹说了小姐的大致情况,小姐放心,妾身定不会胡乱与人提起。妾身只想问问,如今小姐想要重新学琴,可将之前的琴艺忘到什么地步了?”
苏影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我全部不记得了,前些日子,我去翻看了从前的琴谱,看那上面全是方块字,硬是没看懂,就连那上面的很多字都不认识。”
一旁的碧落见自家小姐低下头,脸上也不见刚刚的笑容,只以为小姐说到此事有些低沉,心里也心疼起来。
玉露闻言点点头,也没有多的惊讶表情,只是笑道:“锦绣坊里也有许多姐妹完全不懂乐律,小姐如今虽不记得从前之事,可身体弹琴的动作记忆没有那么容易消失的。锦绣坊里毫无基础的姐妹都可以学会,没理由小姐无法重拾琴艺。妾身定竭尽全力,助小姐一臂之力。”
苏影听玉露这么说,心里也略略安下一些,抬头对玉露道:“如此,那便辛苦玉露姐姐了。玉露姐姐如此帮我,我该如何感谢姐姐才好呢?”
玉露一愣,随即才又笑道:“小姐是妾身小妹的主子,妾身能奉献微薄之力,是妾身的福气。若是小姐要感谢妾身,那便请小姐多多照顾妾身这个唯一的妹妹,妾身感激不尽。”
苏影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即使没有姐姐这句话,我也该好好护着碧落,姐姐放心,有我在一日,决不让碧落受任何委屈。”
碧落听苏影这么说,小脸一红,连忙转身出了屋,去帮丹枝准备茶点,留下玉露捂着嘴轻笑。
不一会儿,丹枝和碧落便将茶点端了上来,苏影招呼玉露先吃吃茶,又吩咐了丹枝和碧落叫上几个丫头去将自己房中的琴与琴谱尽数取来。
不一会,丹枝和碧落领着一众丫头,将琴和琴谱取了来,又搬了一张黑漆描金莲长方琴桌来,将琴放在了上面。
苏影看着这桌上的七弦木琴,觉得有点手足无措。倒是玉露,看到这把琴,竟不由站了起来,一改刚才的从容之态,神色竟变得有些激动,想要上前,又欲行又止,转身朝苏影跪下道:“小姐此琴,绝非凡物,乃是蜀中雷家所制。妾身有生之年能见此名琴,真真是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