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儿子出去打猎,陆地主又意外获得了一条肥雁子,正向着如何去烹饪,就去了厨房看看。
厨房乌漆嘛黑,墙上垢着煤油,加上撂脚边上两桶软踏踏的泔水招他的眼睛,让陆地主着实有些不爽。
原本好好的心情全被糟蹋光了!
阿顺捂着耳朵,咽声目光怯怯的看着自家老爹:“我是阿顺啊爹!”
“你是阿顺?”
陆地主收起扫把,原本怀疑的目光全部变成打量,下巴一抬:“阿顺?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怎么大雁没逮回来身上咋还弄得一身伤呢?”
陆地主不停地拍着阿顺的背脊,好让他透透气。
如果不是阿顺自爆他是自己的儿子的话,陆地主的扫把差点就抡在阿顺的背上了。
还真以为是个掏煤的讨饭鬼来自己家。
阿顺跟自己这被气老爹不是太熟,缓过气后摆摆手走入屋内。
“我没事,就是回来的太晚,山坡路滑,衣服角挂在树杈上了。”
今天陈楚的话给阿顺很大的触动,做事情一定要沉得住气,去慢慢磨它。
如果事情还没有出头的意思,那就要不动声色,慢慢的去做,直到自己把一切的事情全部解决再去说。
陆地主派下人给阿顺做了顿饭,阿顺吃下后给自己身上涂上药膏,躺下去睡了。
半夜辗转反侧,盯着墙壁,屋外有银灰的月光将自己的影子打在墙上。
阿顺盯着墙壁,始终睡不着觉。
有点想璐瑶了。
想想也有一天没见到她了,心房总有跟狗尾草刺撸撸的挠自己,毛毛痒。
肚子有些饿。
阿顺起身,趿拉这草鞋来到了厨房。
陆地主家里烧的东西比自己在璐瑶家做管家时候吃的东西还要丰盛,不过都是小碟小碟的装,全部塞完自己的肚子还没有吃饱。
厨房没有食物,阿顺准备离开,却在离开前听见了类似鸟叫嘎嘎的声响。
阿顺一听就知道是大雁的声音,并且这大雁就在厨房后门拴着的篱笆那。
阿顺:
陆地主那边早起套上一件外套急飕飕的往这边赶。
刚才就听自家起夜的仆人说厨房那里有响声,是有个人半夜在那里晃悠。
具体是谁不知道,下人不敢去看。
大半夜的谁没事会在厨房?
这里不比县城,说难听点就是个村,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要是真有心瞄准哪家厨房偷粮食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陆地主套上衣服麻溜的起来了。
他刚做了个梦,梦见自家后院的柴火烧着了,还梦见沈樵夫站在自家门口,将自家厨房的大雁偷走了。
惊醒睁眼,发现只是个梦,让陆地主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自家的仆人嚷嚷着厨房遭蟊贼了。
这梦原来是真的。
陆地主起身跑去厨房看,就看见阿顺站在厨房后抱着那只大雁,满脸渴求。
“爹,你就把这只大雁让给我吧!”
“雁子?”陆地主沉吟:“哦对,前几天你也跟璐瑶家说亲了,是要拿去定亲是吧?没问题。”
他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自家儿子要结婚了,“过几天我带你去说亲,你不是要大雁吗?我再去叫人提几条回来冲喜!”
阿顺觉得老爹的话哪里有些怪怪的,点点头,还是离开了这里。
不过大雁这件事还必须得要自己操刀才行,阿顺想通过自己实干弄来条大雁。
至于沈樵夫把自己雁子夺去的事情全部忘在脑后。
当天上午,在阿顺去九龙山后斜坡逮大雁的时候,陆地主把沈樵夫叫了过来。
在来陆地主家之前,沈樵夫遇到了阿顺,这次没搭理他,砍完柴老老实实的给陆地主家送货。
陆地主见到沈樵夫,张口就问:“你这大雁从哪来的?味道不错。”
“这是小的送给老丈人家的。”
沈樵夫瘪嘴。
陆地主搪瓷碗一拍,没打算跟沈樵夫逼逼赖赖:“沈老弟,就麻烦你再给我带几只雁子了,不然我们的合作就到这里为止了,你下次也别往我这边送柴火了,够了。”
沈樵夫快气炸了。
一边想指着陆地主的鼻头骂骂咧咧,他是个什么东西,除了剥削就是剥削。
那条大雁卖在那个集市上不香?卖你五十文就不错了,偏偏还在这里瞎叨叨。
“呃,小的尽力试试,之前是运气好,砍柴的时候正好碰到。”
“如果下次还有的话,我看到了绝对会给你带过来,你放一百个心。”
沈樵夫还是决定忍气吞声,能忍则忍。
他想起了刚才在九龙山上的那个软脚虾,估计雁子也就是一会的事情。
叫那个少年打不就得了?
于是,沈樵夫回到山上,胁迫阿顺,阿顺刚好逮到只雁子,雁子却被沈樵夫夺走送给地主。
等到阿顺回到家跟陆地主这么一对接,全盘核实。
感情这些大雁都是自家儿子打出来的!
陆地主气恼,把沈樵夫卖的柴火的价钱压了压。
沈樵夫被逼的没办法。
柴火只能卖给陆地主,九龙山偏僻,脚程远,但陆地主家柴火开的价钱根本不合适。
想喂饱全家人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沈樵夫几乎把花一天时间都用在劈柴上。
看着原本老罗家开丝绸店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沈樵夫就觉得委屈。
当初怎么就不知道跟老罗一伙去开丝绸店呢?
饿就饿那几天,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忙得早里晚里累死啊!
呸!都怪老罗,讲话态度不坚决。
他就是想炫富,要是真有心思想拉自己一把的话,他说不定也跟着他一块好好过呢!
沈樵夫越想越气,脑海中突然灵感大发,想到了句诗:老爷吃饭不吃屎,饭进肚里变成屎,变成屎来多麻烦,不如当初就吃屎。
是啊,物质与物质间的交换,不就是因为这个而开始的吗?
如果拿永恒去看待人生的话,那么一切都是恒定的不对吗?
吃大雁,为什么不能直接去吃屎呢?
山珍海味他哪天没吃够,怎么就不想想我们这些黎明百姓呢?
难道他就只知道在家坐享其成,让我们做好吃的一口口往他嘴里送?
还不如吃屎!
这时候,一个挑着扁担,提着满篓子斧头的人路过这里,站在沈樵夫面前,看他的样子也是个樵夫装扮。
那个樵夫饶有意思的点点头,跟看猴子耍戏一样盯着沈樵夫。
墨迹半天,缓缓开口:“山上长树不长柴,砍下树来变成柴,变成柴来多麻烦,不如当初就长柴。”
“人本向死而生,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还活着?怎么不在尿盆里被你奶娘掐死?”
那个樵夫怼道。
“唉!有些人啊,太过坚持己见,眼见不高,偏偏想要比自己高几个档次的人拉在同一战线上,最后扔在脚下,还想着怎么从那个人身上刮点油脂下来。”
“他们最大的特点往往就是忽略事物发展本身的过程,并且把最不可能的结果当做自己的目标,你要是想死,我就答应你。”
沈樵夫一愣:“嘿,我又没说你,你在那瞎话连篇说什么啊!”
他刚想动身上去抽那个樵夫两巴掌,胳膊就被旁边倒着的树杈刮出血,滋溜溜的滴在叶子上。
啊!我的手怎么了?!!
怎么淌血了。
恐惧大过惊鄂,沈樵夫慌慌张张找来了块布擦拭了自己的手臂,等抬头去看那个樵夫时,发现他早就跑没了影子。
人呢?
沈樵夫看着手臂脖子上挂着的血淋漓的鲜血,打了个寒颤。
这是梦吧?
沈樵夫又动了下,自己脑门上也莫名其妙的冒出鲜血。
他吓了一大跳,赶忙伸着脖子缩回去。
“啊啊啊!!”
空谷里传来沈樵夫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芃璐瑶在佛龛前的香炉上焚上一炷香,怔怔的望了片刻低头双手合十祈祷:
“神啊,希望我和阿顺的未来幸福。”
阿顺自从向自家爹提出要娶自己时,不久就人间蒸发了。
在等待阿顺和使者纳彩时,芃老爷特意要了阿顺的八字,去找九龙山外的申天师合八字。
情况不乐观,你们俩在一起绝对会留下祸患!不如各自别走,一个克夫,一个克妻,没什么好结果的!
当时申天师就是这么告诉芃家的。
芃璐瑶迷茫,便来到九龙山祈福。
一个提着斧头框的年轻樵夫这时候走了进来,双膝跪在软塌上祈福。
祈福完站起身看了芃璐瑶那么一下。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有多少个时间?”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不了全都试试,试不下去可以放弃,或者现在就放弃,但是不要后悔。”
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
芃璐瑶抬起头,看着樵夫,樵夫没理自己,依旧拈香拜佛。
随后芃璐瑶的目光定格在筐篓里的那几把斧头上。
里头有不少铁斧,同样也有金色的,银色的斧头。
“您是卖斧头的?”
樵夫摇摇头:“我们不生产斧头,我们只是斧头的搬运工。”
“你这斧头是怎么卖的?”芃璐瑶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篓子里的斧头。
“不卖,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你要这把金斧头还是银斧头呢?”
河神捡起一把斧头,在手掌里掂了掂。
“那个铁斧好了。”
芃璐瑶指尖弯了弯,随后掏出荷包给了三十大钱。
她想到了河神,以及那天她和阿顺从顾伯家离开的画面。
这斧头以后阿顺会用到。
“好嘞,既然你那么执着,这钱我收下了。”
将斧头交给一侧的丫鬟后,樵夫扫了眼璐瑶:“如果在选择中迷茫不定的话,你可以站起来,换个角度看世界。”
什么意思?
芃璐瑶抬头沉思,她不明白。
是在告诉自己要去追求爱情吗?
“大师,你能解释清楚吗!?”
芃璐瑶恍然,撩起裙子忙不迭站起来想要问清楚答案,却发现樵夫已经离开。
她走出门外,微风徐徐,樵夫却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九龙山山顶便是九龙寺,焚香供奉的神像庙宇则是在整个寺庙的后方,出来能对九龙山一览无余。
芃璐瑶就看见天上一只大雁被弓箭射中,那里正站着一名少年。
是阿顺。
“阿顺!”
芃璐瑶对着山腰大喊,阿顺抬头,也看见了芃璐瑶,并且在向她招手。
纳彩日陈楚按照答应的那样当了阿顺使者。
阿顺很感激陈楚。
要不是那天陈楚执意拒绝自己,自己也就不会那么容易逮到大雁,并且跟芃璐瑶的感情加深。
纳吉,定亲,陈楚都在,在阿顺心中的地位甚至比他的老爹陆地主要强得多。
婚礼那天,陈楚与陆地主坐着等同的席位,看着阿顺和芃璐瑶拜天地高堂后走入洞房。
临走前,阿顺还给陈楚塞了个红包,说自己要当陈楚的干儿子,庙宇也在九龙山上修建完毕。
不过陈楚拒绝了阿顺的好意。
结婚的那天,安阳县锣鼓喧天,芃老爷高兴,宴请当地所有百姓下酒席,众人喝的醉眼熏红,而陈楚则顺利的成为民众高呼爱戴的对象。
门外。
老罗正站在门框抽大烟,刚吃饱芃家的酒席有些撑,准备消化消化。
“唉,我的钱袋跑哪去了?”
老罗一掏口袋,嚷道。
该不是被扒手勾去了吧?
这年头,不做个正经事,偷人东西干什么?
老罗快气炸了。
这时,门口有个樵夫装扮的人路过,见到老罗问道:“你是丢了东西吗?”
“呃对。”
老罗蒙圈的点头。
那人又道:“唉,酒席人太多,丢东西正常,我刚捡到了几样东西,你看看哪个是你的?”
樵夫拿出一把金斧头,一把银斧头,还有个钱袋。
“钱袋是我的,谢谢了。”
老罗拿了过来。
樵夫沉吟,点点头,将手里的金斧银斧送给了老罗。
“你这是在干嘛?这不是我的啊!”
“免费送的,你就拿着吧!”
那个樵夫道。
老罗:
既坠釜甑,反顾何益?
已覆之水,收之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