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五六个短打装束的尸鬼拉着绳钩跳到船舷上,麻利地拽着绳子,正一步步攀上甲板。
鬼船上,还有不少尸鬼正抓住绳索准备抛出。
一把柳叶刀从甲板上窜出,刀尖刺入一名尸鬼的胸膛,尸鬼抓住刀身,试图凭蛮力拔出,而对方确认刀身没入心脏后,握住刀柄的手转了一周,刀刃亦随之转动,尸鬼双目中的精光顿消,抓住刀身与绳索的两只手也虚脱一松,仰面朝天摔入海中。
尸鬼要一口气杀绝了,才能死透,所以刺进心脏还要再把刀转一圈,把心给钻一遍。
叶宇长右手握刀喘着粗气,背靠在桅杆上,脑袋里想着这句来自家里的告诫。
左手刚才着了对面那武器的道,不过是刚才被那弹丸飞身擦过而已,却已经痛得动弹不得。
四个尸鬼成功从船舷爬上甲板,两个船员举刀冲了过去。
叶宇长见状也迈腿冲过去,可身体一离开倚靠的桅杆,身体抗拒不住周身的疼痛,无法站立,最后还是不得不继续靠着桅杆。
甲板上,一些船员持刀与陆续跳帮的尸鬼战斗,一些人在血泊中嚎叫挣扎,一些人已经完全倒在地上不动了。
船身随风浪的拨动起起伏伏,提醒着船上的每一个人,这地方不是安稳的大地。
这样下去不行。
云排号的船长焦躁地想道,而自己的身体现在却是如此地不争气。
他下意识看了鬼船那边一眼,却不想,鬼船已经不在原来的海面了。
叶宇长仓皇四顾,“去哪儿了?”
随即,他就看到了鬼船劈波斩浪,超过云排号,冲到云排号前面再转向迂回,行到了云排号另一侧。
鬼船甲板上一排尸鬼已经手持那怪异的长筒再次一并蹲下了。
“那些杀千刀的,换一边再扫一通然后再跳帮,两面夹击彻底吞了咱们吗?混账!”
焦急孕育出满腔的怒火,满腔的火气强压下周身的痛感,叶宇长一手甩掉桅杆冲上前去,一个尸鬼错身撞过来,他在摇晃的甲板上止步一闪,顺手一砍,尸鬼举刀稳稳地架住叶宇长的柳叶刀,一个船员赶上来超尸鬼背部奋力一砍,和船长合力结果了这个先前与自己已缠斗许久的尸鬼。
继而毫不拖泥带水地反握柳叶刀,刺入尸鬼的胸腔,转了一圈刀身。
叶宇长抓住那船员的肩膀,扯破嗓子大喊:“那杀千刀的东西换了另一边,又要射击了!注意隐蔽,等射完一波赶紧出来预防跳帮!射完一波应该就安全了,就跟弩射完了一样,射完一波他们肯定还要花时间装东西的,现在都快去趴下!”
与叶宇长的叫喊一同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并不是尸鬼手中长筒的射击声,声音不算太响,却远比射击声更为骇人,那是从船底冲到甲板再从甲板涌上脚底心的一记厚重的闷响。
联想到什么的叶宇长全身骤然一阵恶寒,这是比鬼船齐射更恶劣的事态。
还没等他惊骇上半秒,惯性就将他的身体摔到甲板上,翻滚着撞到船舷一侧的护栏,后脑勺重重磕在船尾的台阶上。
“啊……咳咳咳喀喀咳咳……”
叶宇长睁开他迷离的双眼,喉咙止不住地咳嗽。
杀千刀的!铁定是触礁了……
进了多少水?云排号的隔舱伤了多少?止水后再动起来需要——
他突然想不再想下去了,触礁比长筒齐射要致命上百倍,只要船能动一切都有的谈,不动的船,在海上就是孤岛。
叶宇长看着波浪拍打、左右摇摆着进退不能的云排号。
他刻骨铭心地懂得了何谓祸不单行。
叶宇长看着对面尸鬼齐刷刷抬着的长筒的孔洞,看着恶涛漫天的大海,坐在已成孤岛的云排号上,放声大号:“杀千刀的,真是够了!就因为今天出海,我偷懒没给庙里祈福,这整船的人都要完了吗?啊?你说呀!还有你们这一整船的鬼怪,这些个杀千刀的!”
他朝老天责问,对大海嚎叫,冲鬼船怒骂。
尸鬼手里的长筒不会被几个飞不了多远的唾沫星子妨碍,随着最后几个尸鬼往长筒里倒好了引药、用捅条塞好了弹丸,鬼船对着云排号上所有能动的东西,开火齐射。
黑色的铅子、铁砂、弹丸被爆炸的力量驱使,冲过短短四十五步左右的距离,呼啸着掠过大海打向云排号甲板上的芸芸众生。
海面发出了一声呼嚎,仿佛是为了映衬叶宇长的叫嚷一般,一层水雾在云排号与鬼船相隔的海面炸开,腾起了一道道白沫与碧水,一堵水幕像墙一样横在了弹丸跟前。
像冰雹一样呼啸而至的弹丸,一射进水幕中就瘫软了过去,就像被层层蛛网缠绕的飞虫,再无可战之力。
少数冲出水幕的弹丸被一个个泡沫所裹挟,大势已去,要么沉入海中,要么轻轻地与木质的船皮一碰,落入水里。
弹丸被尽数挡下后,水幕也立马消散,没入了海中。
“杀千刀的,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谁他娘的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叶宇长像个傻瓜式地重复嘴里的话,失神地看向四周每张人脸。
一只右手冲出海面,抓在叶宇长附近船舷的栏杆上,水滴接连从白皙的小手上滑落,滴在船上,发出“啪哒吧嗒”的轻响。
叶宇长的眼睛也被这只突如其来的手吸引,牢牢地盯住了这只手。
他突然莫名觉得自己见过这只手,就在不久前。
左手也伸出水面,抓住了栏杆,两只手协力将自己的身体拉了上来。
一张喘着气的小脸被拉出水面,栏杆被顺势夹在腋下,脚也挣扎着找到了落点,从外表年龄来看,这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随后,身为不速之客的小姑娘整个人趴在栏杆上一脸疲倦地不住喘息,不时还咳出了些水。
她身上一部分白的有些泛银的头发因包含的海水而垂下。
另外一些白发被风撩起,一些发丝粘在面颊上,湿透的粗麻衣裳紧紧贴住了身体。
衣裳的胸口有一块被刀尖刺过后留下的破口。
这个小姑娘,该不会是……
叶宇长想起了她是谁,一经想起,当下就惊愕连连,握紧了手里的柳叶刀,像老鹰一样瞅准了她白皙的脖颈。
她不正是刚才被那沈煜在船舱里一刀刺死,然后被手下人用草席卷起来扔进海里的尸鬼吗!?
叶宇长心中一横,用尽所有的力气起身砍向面前的少女,右手手腕突然爆起剧痛,刀一晃,砍在了女孩的右肩的肩膀上,一些血飞溅到女孩的白发与面颊上。
刀势因突遭腕痛去了大半,切口不是很深,叶宇长想要将刀抽回亡羊补牢,但是刀背被女孩的左手抓住了,女孩的小手力气很大,浑身酸痛的叶宇长抽不回来。
少女抓着刀背爬上了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