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发现是昨天见过的人,章辰渊的女儿——章荑,狐尾和耳朵正藏得好好的,她的手里正握着一杆鸟铳,火绳已经吐着青烟,脚边放着不少白色灯笼。
方才稍有不慎,王禹的脑袋就会开花,他可不敢确保自己颅骨被射穿后还不能不能活。
今天嘴巴欠抽,我还是别乱讲话了,王禹心想。
章荑突然郑重的对王禹说:“昨天,谢谢你救我,还教我东西。”
王禹愣了愣,这姑娘在说什么?
然后,章荑就把王禹丢进了一个方形灯笼里,灯笼纸上戳了两个小洞,王禹可以通过两个洞观察四周。
章荑说:“藏在里面不用担心被发现,这可是章国纸。”
“章国?那个以前和虞朝死磕的蛮夷还会造纸?”
章荑把装王禹的灯笼挂在一根树枝上,“自以为是的人,可会虞朝后尘的。”
王禹一下子想到了那些吃了自己血肉,现在正得意的人,咬牙道:“我倒是希望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付出代价。”
章荑转过身,身子半蹲,拨开火门盖,举铳对准三十步外的一颗白色灯笼。
扣动扳鬼,火绳在龙头的牵引下与点燃火门中的引药,稍等片刻,炒豆声炸响,铳管火星乍现,灯笼登时破开一个洞,章荑立刻抽出朔杖开始清膛换药。
看着章荑的练习,王禹有些出神了,他想起了他爹王长桢。
鸟铳啊,真是怀念,去世一年前,他还亲自演示给我看过,当时还问他“这玩意儿最多五十步内有准头,会了又怎样?”
他回道:“将来这东西可不得了,铳管还可以找秘行匠人刻符文,灌入了炁,原本被人嗤笑的准头可是会上升的,拿来伏击周师,绝对有用。”
“我记得最多加个十步。”
“你个大活人一步都跨不动,还瞧不起死物的十步?你师傅跟我说,你粗通感识之后,就不去学周术了,那爹走后,你怎么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活下去。”
“我想做乐师,平平安安的。”
“乱世哪有清平乐?”
“王芳可是车骑大将军,他罩着我,这都吹不了清平乐,那这世道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砰”,又是一声铳响,打断了王禹的回忆。
“谷神不死诀、疾雨抱电,潇宗的绝学,难道说……吃了我血肉的人,他们在不知不觉间教给我的底牌?我的体质干的?”
被掠夺者,变成了掠夺者。
一瞬间,王禹居然觉得被吃掉好像不算坏事,但又想到不能吹笛、箫、埙和筚篥,他又觉得自己还是大亏。
章荑练了五轮,疲累的坐在了地上,轻声念叨:“总有一天,要给那个天环教教主脑门上来上一铳,以报娘亲之仇!”
透过灯笼上的洞洞眼,王禹这个复仇者窥探着另一个复仇者,感叹道:“她也身怀仇怨,如今难道只要是个人,都背着仇债吗?”
深吸了一口气,章荑再度站起,又开始了练习。
在听不见铳声的地方,沅宗的九个弟子检查好了各自的配剑,准备前往三桥村进行拜会。
八人跟在孙任凭后头,小声互相交流着意见,为首的孙任凭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表面是拜会,你们要时刻用感识探查村中虚实,尤其是找出用过谷神不死诀的,这应该是最明显的。”
“在村子周围种风车花,那个姓章的绝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定已经发现我们布迷魂阵的企图了,要是他会面时,要玩什么掷杯为号的把戏,所有人立马御剑挟持他!”
“马师弟,管好你的药葫芦,说不定我们能用灵药种子和他达成交易。”
“还有……”
孙任凭突然住口了,因为身后持续的交谈声消失了。
孙任凭猛的回头,拔剑四顾,却是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心中正一片茫然,忽然看见同门师兄弟都无力的挂在了一棵树上,好似绞刑示众一般。
此时,响起了一个轻灵的声音,说着拗口而又杀气腾腾的话。
“我练着差不多的功,在差不多的峡谷,劫杀差不多的人,遇上了差不多难缠的三人组,差不多碰个了头破血流,灵魂差不多的狼狈,差不多花了五天才归位,功力失得差不多,成果也丢得差不多~”
“一个差不多的唐雪竹,找着差不多的机会,运气是差不多的好,遇上差不多的你们,差不多要弥补损耗!”
循着声音的方向,孙任凭御剑射了过去,耳边烈风阵阵,黑影从余光晃过,他刚抽出匕首,肩膀就被人从后用力的抓住了。
就是这一抓,孙任凭瞬间神京脱力、心门无力、灵釜失力,根本没法联合三部形成玄牝。
孙任凭用尽全力扭过头,看见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的腋下夹着一把不断挣扎的剑,附近的衣袖残破还有血迹,显然是为了压制住飞剑而付出的代价。
“你、你到、到底是谁啊?”
直到孙任凭彻底昏死过去,都没得到答案。
畅快的饱餐一顿后,袭击了这九个人的身影才悠哉悠哉的说:“我是差不多先生,唐雪竹哦。”
忙到夕色普照之时,才终于将村子周围埋下的阵柱收拾干净,一共挖出了九根阵柱。
回到村口,章辰渊心有余悸道:“这就是先礼后兵的兵吗?”
他开始迅速回想以前在天环教里时,是怎样御敌的了。
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从远方赶了过来,一个身背小旗的兵丁模样的人策马而来,未到近处,那兵丁就看见了这里有个村落,原本不想经过这里的他稍微变动马头,朝三桥村奔来。
一边奔过来,一边用嘶哑的嗓子,如丧家犬般大喊:“昨日西戎夜袭龙湫关,西塞被突破,各村各城紧闭交通,防备西戎抄掠!”
章辰渊身侧的村兵一个个大惊失色,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
“今年的西戎,来的这么早?西塞还被破了!?”
“西戎出了多少骑?又来了多少周师?”
“好不容易有的田……还没耕热乎呢!”
恐慌如野火一般在人群之间扩散开来,村民们看了一眼正在成长的田野,心一下子悬紧了。
章承渊太阳穴一疼,开始思考起了手中的筹码:我得再抽一些村民作为村兵,啧……我手里的弓箭和武器还剩多少?哦,对了!那个南师彩可是周师,绝对能算的上是一大战力,要是形势过于危机,荑儿也得拿鸟铳参与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