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贡塔,在西戎语中意味着“追随旗帜,决死冲锋”。
白丝金边的旗帜高高扬起,西戎战士们嚎叫着追向旗帜,随凉匕一同冲锋。
石韬看着攀附上来的四十三名西戎战士,那速度与气势震慑住了他,手中的箭直接射歪了。
石韬骂起了此时正坐镇村中的章辰渊:“爬起山坡来还这么猛?这下遭了!章辰渊你这什么混账筹划”
带来的村兵加上他,不过二十五人。
章辰渊考虑到三桥村兵力缺乏,不能村兵尽出,如果埋伏人员中加入了普通村民,就算他们本性彪悍,却有可能还没等到西戎走近就维持不住纪律,再加上他从南师彩那里得知来者均为骑兵,于是就认为西戎不善山地,可与之缠斗。
西戎均为骑兵是真的,不善山地可是一个大误会。
阿史古算好提前量,灵巧的闪过坡上射来的箭矢,然后如飞猿般猛地扒住了坡间的石缝,继续向上摸爬。
肃清,译为夏语,即“山间的无当(斗士)”。
和那些只满足于高原的草地的西戎不同,肃清的先租先是适应了山地沟壑,再去征服马匹的。
许多西戎信手抓住村兵射来的箭矢,单手单脚,稳稳的扒住斜斜的坡面,不少西戎还不忘仰起头,冲着山腰上的村兵,用半生不熟的夏语嘲讽:“箭,软绵绵!”
这一下子搞凉了村兵的士气,士燮看见十几名村兵拉弦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士燮拨动风弦,又射死一个西戎,随后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因为在阳光的照射下,西戎身上的鳞石英颜料泛起烈光,时常让弓手们不得不闭眼或撇开视线。
虞史载,肃清人纵横沟壑,如履平地;上坡下山,出溪入涧,逾高超远,轻足疾走。
士燮大喊:“沿着山道撤!我殿后!”
石韬点点头,收弓转身,被士燮抓住肩膀,“胡先生,你也殿后,否则我杀人。”
“我!?”
无奈,石韬又不得不掏出了弓。
三个西戎征服了山坡,攀上了山腰,迎面两箭射中了其中的两人,但与此同时,更多的西戎也爬了上来。
算上死于火铳的纳尔多布,西戎才折损了六个人。
眼见西戎势大难制,士燮与石韬转身逃跑,石韬跑的极快,一下子奔到士燮前面去了。
西戎紧追其后,跳下山坳时,士燮的脚卡在露于地面的树根中,一时间难以脱身。
卖个人情,这家伙或许能为我排忧艰难。
出于这个目的,石韬情急下折返,和士燮一起帮他把脚拔了出来,两人一时脱力。
就在这时,一个西戎持刀翻过山坳,追上了刚从树根脱身的两人。
“砰”
林间一发铳响,提刀冲来的西戎应声而倒。
石韬拍了拍士燮肩膀,“咱跑!”
慑于行踪不明的铳手,追上来的西戎乱糟糟挤在一堆,一时竟不知进退。
“这是火药声?”
“哪来的铳手?老鼠一样藏着吧!”
“他们的铳手是不是很多?”
“鬼鬼祟祟的,狡如狐,卑如鼠,到底在哪?”
赶上来的阿史古呵斥了因火铳而裹足不前的士兵,“他们没多少火器,怕什么,要是铳手多,伏击时就搞齐射了!”
熟悉本地情况的那个龙湫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对阿史古说:“阿、阿史古王爷,我猜那就是三桥村的人,龙湫关的人都说重建了三桥村的章辰渊,有豪杰气息。”
阿史古听不懂‘豪杰’是什么意思,凉匕解释道:“夏人说的豪杰,就是我们肃清人说的‘智熊’。”
“好,越来越有劲了,回去找马,我到要会一会这智熊。”
说这话时,阿史古咬牙切齿,他打算让三桥村的所有人血债血偿,不计代价。
自己的亲卫、从小到大的玩伴……
被这种山野杂兵埋伏,竟然折损了七人还未全歼敌方,实乃奇耻大辱。
“凉匕伯伯,等会儿立刻把马鞍子里的天器整理下,晚上咱们用天技,一举荡平这三桥村。”
肃清人口中的‘天技’,就是诸夏之人口中的‘周术’。
西戎回到被埋伏的地方,马还老老实实的等在那里,而身为猎物的孙任凭已没了踪影。
石韬与士燮死里逃生,追上了大部队。
他们风也似的逃回了三桥村,回去后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十二个,其中不知道哪些是死了,哪些是失踪了的。
士燮一进南山的堡垒,就垂下头,黯然道:“我会负起全责的。”
一个面颊破口、嘴边带血的龙湫人突然对士燮说:“用咱们这些步卒算计肃清人,您已做得足够好了。”
说话的这个龙湫人,被流矢射中面颊,还有半截箭簇没取出来。
章辰渊瞧见自己的女儿从没人注意的角落翻进堡垒之内,他舒了一口气,摆出一副自责的面孔对着一众败兵说道:“士先生,你整理一下心境,告诉我敌方虚实,我们重新运筹。”
章辰渊看了看黄昏中的天幕,大声说:“西戎深入三关,肯定有向导,他们惯于夜袭,今晚一定会来的。”
他当即下令准备薪柴,加紧就食,以备夜战。
龙湫人听闻了夜战的消息,有的抱紧了怀里的镗耙,有的握了握泡过粪水的木矛,然后他们开始了碎碎念。
初听他们口中的念叨,会误认为是歌声,但往细了听,会发现那要么是人名、要么是他们曾经的财产。
龙湫人念叨的,是这些年因西戎而失去的人与物,这或许也能算是一种歌,包含了挽歌与战歌的低鸣。
韩田瞧了一眼龙湫人,强作镇定的说:“民心可用。”
然后继续督促一个个晋人把竹子削尖,还派人去山下,往村子里的井水投毒,他的弟子则在教天荆人怎么使用投石索。
章辰渊叫上了士燮,两人走到堡垒深处的一个房间里,推开门,章荑和一个灯笼正在里面等他们,章辰渊迫不及待的从灯笼中拿出王禹。
不顾惊叹的士燮,章辰渊焦急的问:“对来犯之敌,王禹你通过阿赖耶识,是何等看法?他们的底牌是什么?”
“哒,哒,咚,哒。”
当夜幕正式代替白昼的前一刻,失魂落魄的孙任凭背着师弟,迷惘的敲着三桥村的隘口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