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抵达龙湫时,点点灯火下的关城太过朦胧,直到早上,韩田才将此城看了个真切。
原来,与入寇的西戎一战,染白了半个龙湫城,到处挂有丧幡,路边随处可见按照龙湫风俗而穿戴“丧装”的男男女女。
女戴白花,男配黑绶,这就算服丧了,城内各家的生计活动仍旧要进行。
田别开眼,不去看服丧中的诸人,遣人向龙湫关的治府进行通报。
王禹和南师彩一大早就离开了龙湫镇城,走过龙湫雄伟的南门,前往东隘。
一路上可以看见一些兵卒在收拾敌我尸体。
郊野上有滞留在原地的铜炮,以及烧毁的田舍,没人去注意腰间系挂着方型灯笼的南师彩。
所有的人都很疲惫,而王禹不时回头通过灯笼的纸洞去看不断远去的龙湫城。
阳光洒在南师彩的脸上,流过她眼角还未愈合的擦伤,当龙湫城彻底消失在王禹的眼中时,南师彩加快了步子,不知道用了哪个流派的神行术,反正是跑得越来越快。
随着南师彩高速奔过平原,风也千方百计的钻进灯笼里,拂过王禹的八识,他从风里嗅到了丰富的气味。
水、土、树、花,这些混在风中的气味被王禹的捕捉到,然后得知了它们的起源,感识过于敏锐让他觉得有些累,于是他关闭了感识,开始发呆。
田野与杂草在眼前一晃而过,及至正午,感到疲累的南师彩才在一个树林中的湖前停下休憩。
湖被山林环绕,王禹这才发现南师彩不知何时又从平原跑进了山林。
“靠近林子,就靠近东隘了。”
说完,南师彩捧起一汪泉水扑在脸上,然后露出痛快的笑容,身上洋溢着和煦的炁息。
放在湖边的王禹望着南师彩,出神的说:“你的炁好生熟悉,我们以前见过吗?”
话说的很轻,南师彩正拭去面颊水珠的,所以没听见,王禹索性用大了一些声音正式问了南师彩。
“你的炁我觉得很熟悉,我们以前见过吗?”
这一回,南师彩又没听到,因为一个更大的动静盖过了王禹的话。
两支长矛射向湖边的南师彩,她立马转身开伞挡下了袭击,然后迅速把王禹挂回了腰间。
百步之外,两个西戎持刀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身上还插着一杆蓝旗。
“清屹人……没骑马?那可以打一打。”
伞后的南师彩舔了舔嘴唇,用身子右侧应敌,将挂有灯笼的左侧置于较为靠后的位置。
一个清屹人手中的弯刀泛着幽兰色的光,他信手挥了挥刀,原本相隔的百步之距瞬间消失了,南师彩一下子就被“移”到了敌人的对面,敌人一挥刀就拉近了距离。
易位之刃?
不等南师彩诧异,那个清屹人已经对赤红的伞面出刀了,而另一个身插蓝旗的清屹人则向她的身后闪去。
没有伞面被戳破的手感,清屹人的幽兰之刀却穿伞而过,刺向南师彩胸口,如同鬼魂透墙。
电光石火间,南师彩收伞化剑,迅速错身挺进,毫不犹豫的刺伤了清屹人的手腕,清屹人惨叫着松开了手,弯刀掉在了地上,被南师彩迅速踩住了刀身。
同时,南师彩感觉到了后方刺来的刀,手臂抬起、身子一晃,在感识的导引下避开刺来的刀尖,用腋下夹住了刀身。
她趁着对方因惊讶没有用力抽刀而损伤衣袖与皮肉,头也不回的用后脑勺猛撞后方敌人的鼻梁。
喀嗒一声骨裂,清屹人的咆哮让南师彩确信对方脸上的“酸咸苦辣”正一并蹦出。
打落前方之刃,止住后方之锋,南师彩刹那间的应变,勉强应付了两个清屹人的第一轮配合。
而下一轮攻势正紧随其后,眼见刀身被南师彩踩住,眼前的清屹人握紧了冒着火的拳头,而南师彩身后也亮起了闪电的光芒。
“下一息,他们就来了,等等,有什么别的——”
腰间的王禹发出了模糊的警告。
前有火拳,后有闪电,南师彩开始考虑要不要用“鹤足”避开夹击的局面,再择机破敌。
突然,树林颤动,一个魁梧的身影半路杀出,不等三人看清,先一拳捶烂了双拳冒火的那位清屹人,再一掌劈向南师彩,南师彩化出鹤足轻盈的躲开,攻击落空后,它直接抬手挡住了另一位清屹人掷出的闪电,电撞手掌,激起雷烟袅袅。
它虽赤手空拳,身躯却坚韧无比。
此时,南师彩看清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可怖身影,只见这个怪物身长九尺,身躯青黑,脖颈上空空如也,袒胸露肢、腰缠豹皮,双乳为目,肚脐为口,这是刑天之貌!
清屹人的闪电对它来说不痛不痒,不等手上的雷烟散去,直接一脚踢中那清屹人的胸口,将之踏倒在地。
清屹人的胸口被它当场踏碎,其踩踏之力震林动地,连余威都引得周遭一阵飞沙走石,空气中流散着冲击力。
南师彩先是因风沙迷了眼,紧接着她被冲击力扫飞,最后撞在一颗树上,撞得有些神志不清。
等她意识恢复过来后,四周已是一片寂静与狼藉,剑依然握在手里,但腰间的灯笼已经不翼而飞。
“治水?”
南师彩茫然的望着周围东倒西歪的树干,晴空之下,远处的山林传来了闷雷的轰鸣,好似野兽的战吼。
治水被那个怪物掳走了?南师彩握紧了剑柄,她忽然想起了儿时自己被拐走的情形。
一阵马匹的嘶鸣声由远及近,一队队清屹人的身影在树林间显现,清屹人在发现了同胞的尸体后,向不远处的南师彩围了过来。
南师彩呼吸一紧,正苦恼怎么杀出去追那怪物,身后又传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看样子,我差不多来的正是时候~”
王禹久违的在现实中重新感到了被支撑的感觉,居然有了一丝安心感,虽然他正处于“被劫持”的状态。
树叶与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魁梧的怪物正把王禹顶在脖颈处,向北边一路狂奔。
似乎是用什么方法锁住了,王禹并不能从这具怪物的身躯上挣脱逃走,总而言之,他目前被迫成为了这个怪物的“头”。
自己本身的炁,与怪物的心门、灵釜共同合成了一个新的集体。
“喂!我说——”
怪物那肚脐处的嘴巴猛烈回道:“你打不过我,所以加入我吧!因为我苦缺脑袋久矣!老老实实的待着,别东问西问的!俺不会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