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成风道:“是我杀了人之后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
锁清秋摇摇头,道:“这样的话,铎凰就会认为你没有听他的话,将这羊皮妥善保管好,一切要以羊皮安全为重,他可说过这话?”
蔚成风皱皱眉头,道:“好像是有着这么回事儿”
锁清秋暗笑,又道:“对啊,那你怎么想?不准备换套说辞吗?”
锁清秋嘴皮子一张一合,就给蔚成风唬得一愣一愣的,自而然地进入这怪圈里,再出不来,他想了半晌后道:“那我就说我向你们逼供着讨要来的,这总该没问题了吧?”
锁清秋又是摇头,道:“不行,铎凰手下良将奇才多得数不胜数,自然有武功才干都在你之上的人。你若是说逼供讨要,铎凰不得以为你是个无一技之长又只会装神弄鬼的废物啊?”
蔚成风今年二十,和李绝情同岁,却比李绝情少许多阅历,十几岁的时候,还是个为了女子争风吃醋的公子哥,若论心计,哪里比得过锁清秋?只给她这几句话一说,就蒙了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锁清秋看着他,似乎已是瞅准了他优柔寡断的性子,当下又生一计,凑近了些许,道:“诶,你知道之前我为什么要笑吗?”
蔚成风面色凝重,不耐烦地答:“怎的了?我不知道。”想是还没从锁清秋那几句话里脱身出来,仍在纠结于此。
锁清秋神秘兮兮地道:“我笑,是笑你给人当了冤大头,还一心一意的。”
蔚成风瞪他一眼,猛地站起,道:“你胡乱放什么狗臭屁?我当什么冤大头了?”话到这儿似乎并未觉得说够,拉下脸来,阴沉沉地靠近,威胁道:“你再敢胡说我叫你血溅当场。”
锁清秋心中害怕不已,但仍然镇定下来,转而是换上那戏谑的口气,懒洋洋地道:“你要动手杀啊,那你下手便是了。”
蔚成风举起了手,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皆因心中介怀,实在没法对锁清秋所说的话置而不理,咬牙道:“你你说完了。”
锁清秋知道他已经给自己牵着鼻子走了,心下暗喜,却要硬绷着面皮,高声道:“好!那你听好了!铎凰是派你出去找羊皮了吧,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蔚成风老实答道:“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要我把羊皮找回来,找得几张是几张,我找不到李绝情,就来峨眉山了。”
锁清秋继而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让你去找?”
蔚成风怔了些时分,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千岁委派给我任务,自然自然是相信我的能力了。”他说到后来,语调地变得不自然且磕磕碰碰了起来。
锁清秋凝视着他,笑道:“这话,你自己信么?”
蔚成风恼羞成怒,一把掐住了锁清秋的脖子,道:“你有话最好赶紧说完,我可不能保证你还可以活着。”
锁清秋感觉呼吸不顺畅,脖子空间被急剧扼小,双手握住他的手,道:“你你放开我说给你听”
蔚成风收手,眼神依旧阴毒如蛇,剜了锁清秋一眼,锁清秋喘了几口粗气,道:
“你你之前说找不到李绝情是吗?”
蔚成风道:“是,那又怎么了?”
锁清秋稍作平复,道:“铎凰差你出去,是去找羊皮的,但他知道羊皮在李绝情手上,还是派你去了。”
蔚成风刚要反驳,忽然觉得她话中有理,再一细想,心竟是不自觉的一凉。脱口而出道:“他拿我当卒子?”
锁清秋见这离间计如此快就起了成效,自然是喜不自胜,意义给这把火再添些木柴,便作惋惜状道:“李绝情武功高强,盖世难逢,他将这烂摊子甩给刚康复没多久的你,你还沾沾自喜的。”
蔚成风怎么会不知道,锁清秋说的话其实半句也不假,只是叫他承认李绝情强过自己,却是比登天还难,立刻涨红了脖子分辩道:“是我我自己要求的,再说了,他李绝情又有什么能耐了?在我来看也不过尔尔。”
锁清秋觉得时机已成熟,冷笑着站了起来,双脚不自觉地向后退,道:“哦,真的是这样吗?怕不是蔚公子被李绝情盖过一头后记恨于他,以至于宁肯自己被诓骗至死,也不愿意承认你二人间的差距早就是云泥之别。”
她字字诛心,直戳蔚成风痛点,他发了恼火,要去追赶锁清秋,锁清秋却忙不迭地抢到头里,一边跑一边叫嚣着:
“你比不过李绝情的!”
“你是他一辈子的手下败将!”
“你既为大丈夫,弃信摒礼背义,只顾着个人恩怨,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怎有颜面再去面对皇天后土?”
她跑在距蔚成风丈许处,话语全部飘进蔚成风耳朵里。
蔚成风恼羞成怒,心里恨不得将面前这人生吞活剥再五马分尸才好,锁清秋的话听在耳里,一幕幕流年纷纷闪过自己眼前:
西域,李绝情横刀夺爱,自己最喜欢的姑娘移情别恋。
华山,李绝情出尽风头,自己出尽洋相,封了个名不符实的“弼马温”盟主。
大漠,李绝情又打败自己,同时和夏候雪前缘再续。
又是西域,夏候雪在明知道自己和李绝情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情况下将其放走,后不见人影。
自己遭受了这么多不公的对待,那么多血海深仇在胸中起起伏伏,时刻不灭,不正是在提醒着自己沉冤昭雪吗?
倘若连仇也报不了,自己又算得上什么男人?
对,对,自己千方百计讨好的姑娘,李绝情轻而易举就夺走了。自己就算找到再怎么强大的靠山,李绝情总能逢凶化吉。自己就算甘愿放弃为男子,自宫练武,还是敌他不过,叫他把四肢打断了。
是他,害得自己成了现在这模样!
蔚成风发狂般地大喊,脚步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抓到锁清秋的衣角了,却在那一瞬间感觉脑袋一热,浑身上下好像泡在热水里那般舒畅,眼睛一黑,瘫软了下去。
锁清秋见他突然停步,又倒了下来。担心他还在耍诡计,环顾四周后蹑手蹑脚地走上,将手放在他那看不出形状的鼻翼下面,检查了多少遍后发现他呼吸已没有,便知道他是被自己那番话语所激,急火攻心而死的。
锁清秋看着他那副模样,叹道:“各为其主你要是不遇见绝情应该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才是。”
这样想想,她展望前方坦途大道,心想:“后方已无追兵,只求前路光明了。”
她又抬头望望天,望着那朵白云笑道:“爷们儿,你记得佑着些我,我早晚找你去啊!”
风吹了过去,这儿只有一个释怀的生者,和一个不甘的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