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县距离汾县不足百里。顺子套了车,一路疾驰,在黄昏时分就进了临县县城。与汾县相比,临县县城就显得有些凄凉落魄了,大抵是因为汾县酿酒源远流长工商贸易发达的缘故。
一个产业繁荣一个地方,汾县就是如此。
进了城,不用询问路人,薛念祖很容易就找到了龙彪的府邸。这是全县最大也是最豪华的宅邸了,原先是前清县令的县衙,后来被龙彪占据,充作了镇守使衙门。
龙彪的发妻秦氏是本省督军的表妹,也是龙彪能发迹的关键。若不是有这层亲戚关系在,龙彪本是军中下层军官,根本没有今日。所以龙彪对这位背后站着督军大人的老婆是畏惧万分,半点不敢得罪的。好在秦氏没有生育,也不太限制龙彪打着传宗接代名义的寻花问柳,纳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但有一样。
龙彪的财政大权被秦氏牢牢把控。龙彪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财,大半落在秦氏手中。这应该也是龙彪惧内的一个重要因素。
秦氏慵懒地窝在床榻之上,侍女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帮她喂食。另外一个侍女进来恭谨禀报:“夫人,门外有汾县运昌隆酒坊的东家姓薛的求见!”
秦氏柳眉一挑:“运昌隆酒坊的东家?哦,莫不是那逍遥春的运昌隆?他来见我,想必是因为龙彪那色棍看上那杨家姑娘的事儿吧?能找到我的头上,算他聪明……来,让他进来,我看看这白手起家的薛念祖究竟是何方神圣。”
侍女领命而去,不久就带着薛念祖进了秦氏待客的小花厅。
薛念祖进厅后扫了一眼,见秦氏面容秀美只是体态丰腴,三十五六的年纪,倒也端庄大方。薛念祖不敢多看,赶紧躬身下去施礼:“汾县运昌隆薛念祖,拜见夫人!”
秦氏深深打量着薛念祖。
见薛念祖如此年轻,很是有点意外。她轻轻一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汾县运昌隆酒坊的薛东家,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居然这般年轻!当真是少年才俊,让我意外得紧。薛东家的,你来见我一个妇道人家,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呀。”
一听秦氏这谈吐言辞,薛念祖就知道对方不好对付,不是普通的官宦内眷。这女人骨子里透着一抹精明世故,很难欺瞒。
薛念祖知道必须要实话实说,否则绕圈子反而更容易引起秦氏的反感。
薛念祖道明来意,秦氏忍不住笑了:“薛东家的,龙彪在外的事情,我从来不管,也管不了。再说这年头,达官显贵们三妻四妾的也是寻常事,他如今好歹也是一方镇守使,娶三房姨太太也不为过。至于他如何看上了杨家姑娘,又是不是派兵强娶,我就更不好过问了。”
“你可以去见见龙彪,看看他能不能网开一面,放过你这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吧?”秦氏面带玩味的笑容,声音里微微有一丝的调笑:“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龙彪这个老色鬼,他看上的姑娘基本上没跑哟!”
薛念祖定了定神,他明白跟秦氏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单刀直入或许会更有效果。至于她说得这番推辞的话,八成就是以退为进,要试探一下自己为此所能付出的筹码。
如果她当真不想管、或者真管不了,她哪里肯在内宅见一个外县的酒坊东主?
“夫人,这是一千大洋,若夫人能帮薛某渡过此劫,薛某人今后还有重谢。”薛念祖从怀中取出一千大洋的银票,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
秦氏只淡淡扫了一眼,也没有接,任由薛念祖放在了她身前的案几上。
“薛东家的果然是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一千大洋。你的诚意我懂得了,这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管得了男人在外头沾花惹草?你想想,如果我能管,他也不至于要娶第三房姨太太了。”
薛念祖沉默了一阵。
秦氏贪财,他略有耳闻。但一千大洋在当下也是一笔巨款了,他没想到秦氏的胃口这么大,一千大洋都打动不了她。他为此行几乎是倾尽运昌隆所有柜面流动资金了,带了两千大洋,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倾囊相授,因为这样,他就没有退路了。
“夫人,薛某此行来得仓促,仓促间也拿不出再多,如果夫人肯搭救杨家小姐于水火危难,事后薛某再孝敬夫人一千大洋如何?”薛念祖深施一礼,“久闻夫人慈悲心肠,还请夫人搭救一二!”
秦氏轻笑一声:“薛东家的,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怎么进我龙家的门,倒好似跟跳进火坑一般?我家夫君贵为一方镇守使,麾下一千多人马,兵强马壮,将来更是前途无量。杨家姑娘跟了我家夫君,日后吃香的喝辣的那是少不了了。”
薛念祖苦笑一声:“夫人误解薛某的意思了,只是薛某与杨家姑娘早有婚约,情投意合,本来谋划年末成婚……还请夫人成全!”
“薛东家肯为了一个女人出两千大洋,当真是大手笔哟,看来也是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有情郎啊。”秦氏缓缓起身,面向墙壁上的一副书画卷轴略一审视,旋即回身来淡然道:“让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但要看薛东家的是不是肯帮我一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