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冬天,都是一场灾难。
是高逾百米的围墙,也无法抵御的灾难。
……
“呜——”
汽笛声悠扬旷远,漆黑的火车喷吐着滚滚灰烟,“况且况且”飞驰在这百米高的巨大围墙上。
经过外延的城楼段时,也掠过一名扶靠石壁立于垛墙上的少年。
风压拂卷朴素的衣襟和束在脑后的黑发,也让他眯起双眼。眼中是围墙外,一望无际的青色原野。
“诺希!”
这时,城楼中走出一名身着轻铠的士兵。
听到招呼,站在垛墙上的少年转身跳了下来。
士兵将手中的一纸信封交给他,问道:“院长最近还好吗?”
被叫做诺希的少年接过信封,回答:“还不错。”
“那就行。”士兵笑着说,“怎么样,明天就是春招第一天了,这回要不要加入我们统战军?”
诺希咧嘴,道:“我还是想加入开拓团。”
“啧,你这菜鸟,都失败两次了,而且就你那个测试结果,能不能现实点?我跟你说……”
“我还有事先走了!”诺希揣起信封就跑,身后传来嗔怨的话音。
“嘿——这臭小子!”
……
死亡当然不只在冬天。
但每一个冬天,都是一场灾难。
是那种活生生用命,填出下一个春天的灾难。
所以,每个春天,都是统战军和多数开拓团收纳、招揽新人的黄金时期。
被人们俗称为——
“春招”。
……
自从两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久,诺希就对围墙之外充满向往。
但能出去的除了统战军就是开拓团。
他不想加入军队,虽然有外出的机会,但行动严格受限,并不自由。
可开拓团,往往不会招揽普通人。
诺希很明显是个普通人。至少现在是。
所以他连着失败两次。
所以两年多了,他还在这世界最底层的生活中平静,而又倔强地挣扎着。
原来的日子,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释怀。毕竟是整个人穿过来的,他干脆把自己的姓氏去掉只留下名字,以基本符合这世界几乎一样的语言文字但不尽相同的取名习惯。
也更符合一个孤儿的身份。
原来的世界,当一个普通人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或者,这里同样如此。
……
下了围墙,城门处纷乱嘈杂的声音再次灌满脑子。
各式各样粗黑简陋的机车轰鸣最是冲耳,突突冒着的黑烟也最为刺目呛鼻。
破旧低矮的砖房挂着残缺模糊的牌匾;久未修缮的石板路到处坑坑洼洼布满脏水;不事边幅、污秽粗糙的人来来往往、呼喝怒骂。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底层。
这里,
是第七围墙。
……
揣着信封走走跑跑,一直到一座名叫启明的孤儿院。
两年前刚来到这边的时候差点饿死,是院长老头收留了他。当然以他的年龄,肯定不能是吃白饭的。
与其他大孩子一样,他需要做一些杂活儿,来换得食物和居住的资格。
然后跟许多同龄人一起,等待未来的某一天。
虽然那一天,可能永远都不会来。
今天,是曙光纪120年4月30日。
凛冬结束已一月有余。
围墙之外,是整个时代的浪漫。
自由,是刻在人类心底的终极追求。
新一年的春招将在明天正式开启。
又有谁,将迎来属于自己的那一天?
……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院长是会出来讲几句话的。所以当诺希来到后院广场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但既然还没开始,就先把信给老头子送过去吧。
沿着广场边缘刚刚发芽的林荫路默默走着,却不想走到一半,有人喊他。
一个同龄的女孩儿从广场方向跑过来,笑着问:“在忙吗?”——妮卡,在多年前的凛冬中失去了父母,是院里非常受欢迎的女孩子。
“啊,要给院长送封信。”诺希回答,同样笑得灿烂。
“一起去吧。”妮卡说着,跟他并肩向旧楼走去,“今年,你还是要……”
她欲言又止,但诺希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回了一个字:“对。”
妮卡抿了抿嘴唇,看着他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今年,还是不行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其他出路?”
诺希敛起笑容,低下头,片刻后勉强扬起嘴角,看向女孩儿问道:“比如?”
后者眉目弯如弦月,低头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
一只独角仙。
诺希认出来,是一年多前妮卡生日时,他用一些边角料和旧零件1:1打磨、组装出来的,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对方。
这时,女孩儿手一抬,金属打造的独角仙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绕着她转了一圈,又稳稳落在她手上。
“第一次见到这家伙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妮卡说着看向诺希,“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在机械方面究竟有多厉害,我只知道,外城区的工匠肯定做不出这样的物品。
“而我听说,内城区的机械大师,都是非常让人敬仰的存在。所以……”
“所以。”诺希接过话茬:“你想让我像那些老头子一样,整天窝在实验室或者工坊里自己跟自己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