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神箭盟并非如那大哥以为的那般废物,隐在两岸山间的手一早便觉察到龙雀至关重要的作用,于是,射程之内的手齐齐将箭尖对准龙雀的方向。奈何战船在遇袭之初便已灭了全部风灯,一片漆黑之下,虽然能以直觉判断出龙雀的大概位置,但对于手的准头来说,完全无作。
何况战船上的暗卫也不是傻子,敌方能意识到龙雀的用处,他们自然也不会忽视,因而一早便将龙雀护在当中,便有探路的冷箭袭来,也早早被暗卫们的兵器格挡,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别说杀龙雀,便是找到龙雀都不容易。
然而,就在大哥怒而狂吼之时,最高一层船楼忽的燃起火来,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甲板都照得分明。
甲板上的暗卫见此形势,皆变了脸色。船楼三层,最高一层可瞭望作战,最低一层却是整个战船的控制室,舵楼,那火势虽说从三层而起,但很快便会烧至下层,一但烧了舵楼,那这条船便当真只得听天由命了。
暗卫们立刻慌了手脚,纷纷冲向船楼方向试图灭火。
在数十条奔跑呼喊的身影之间,那如雕像一般立在船尾一动不动的龙雀便分外扎眼。
船楼上火光冲天,反趁得船下水面漆黑如深渊。龙雀此时已将最后一颗烟火弹上了弹兜,身后火势于她并无任何影响,她的目光只盯着那烟火弹的余光,只待将尽未尽时,便将手中这唯一的一颗打出去。
她全神贯注,周身之力皆集中于手臂,全然不知有三支分别从三个方向以迅雷之势向她射来。
暗卫们乱了阵脚,已无暇去关照龙雀,在一片呼喝嘈杂之中,那三支夺命箭悄无声息地逼近龙雀的后脑、背心及腰窝。
此时,深渊中的烟火弹余光已化作一团白烟,龙雀瞄着落点,指尖捏着的弹丸将发未发之际,却被凭空而来的一只木桶横撞在肩头,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摔在了甲板上。那最后一枚将发未发的烟火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扼杀在了弹兜之中,被龙雀下意识地死死攥着。
龙雀被这横空出世的木桶阻止,却全然顾不上发怒,她攥着弹弓和烟火弹一骨碌便欲翻身而起,左肩处传来的巨痛却让她打了个趔趄,重新栽了下去。
“你中箭了,别动。”一双手强行按住龙雀欲再度翻身而起的动作,不由分说的将她按趴在甲板之上。
龙雀即便再没心思理会也不得不认真的动了大怒,她大喝一声:“滚开!”一脚往那人胸膛踢去。
那人不避不闪,闷哼一声硬生生受了,可按着龙雀的手臂却丝毫也不放松。他着上半身,便是先前与龙雀搭话的暗卫,此时那暗卫也是急了:“不想死就别动!”
龙雀哪还管得了自己的生死,一心只念着水里的宋青,一面挣扎一面大声道:“你管我死不死,小姐若是出了事,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龙雀咬牙切齿的话音未落,便被那暗卫一把搂着滚到了船舷边缘,只听咄咄咄十数支擦着她们的衣角钉在了甲板之上。
龙雀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何事,终于停止挣扎,任由那暗卫搂着。那暗卫也是一脑门的冷汗,一双手使力搂着龙雀,尤在微微发抖。他喘匀了一口气,低头去看龙雀,这才发现那被刺穿亦浑然不顾的女子,此刻竟已泪如泉涌。
暗卫一僵,手足无措地侧身放开龙雀:“你……我……”却是嗫嚅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龙雀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用右臂袖子抹了把脸。她的左肩窝被一只自后而前刺穿,方才为了躲避后来的滚了几滚,致使箭身几乎透体而过,后背伤处只隐约可见黑乎乎一段三叉箭尾。此时伤处血流如注,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龙雀却是仿若未觉,甚至不曾看过伤处一眼。她用右臂支撑着沿船舷站起,左臂无力的垂着,左手却仍旧死死捏着弹兜连同那里面的一颗烟火弹。
暗卫想去扶她,却又不敢,只得在一旁护着,谨慎地防备着四周随时可能袭来的冷箭。
龙雀趴在船舷上,往方才那几只小船的方向望去,黑乎乎一片,哪还有半点小船的影子?
她心头一沉,泪珠便又滚了下来,她咬着牙再次用袖子擦了,再不勉强虚弱的双腿,索性顺着船舷滑坐在甲板上。
“怎么办?”她仰头望天,天空黑压压一片,船楼大火的黑烟弥漫在头顶,翻滚着在天空里勾勒出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龙雀只觉得自己已然被那绝望的深渊锁定,只待一片混沌中自生自灭。
龙雀自来不善思考,身边又总是有宋青或是承影看着,她更加不必思考,只管指哪打哪便好。遇事也是但凭脑袋一热,不计后果不考虑方式。
今日这一遭,让她三番两次凭直觉生出了急智,虽已是十分难得,但也皆因有着宋青这个主心骨,即便隔了一船一水,她能清楚的感知到宋青的存在,能模糊地看见宋青的身影。
看得见的宋青,虽身在敌手,虽人事不醒,却如一根弦一般扯着她下意识的一举一动。但此时此刻,宋青不见了,那根弦断了,她便成了无头的苍蝇,再也找不到方向。
“承影,你告诉我,我该做什么?”龙雀无助地低喃,左肩窝伤口涌出的血已湿了她半边衣衫,温热粘腻的液体只让她觉得透骨的寒冷。
突然,她隐约听到一声鹰啼。并不真切,却如一根尖针,瞬间刺破了那包裹她神智的混沌,让她满是黑沉死气的眸子倏然亮起了一点星火。她转头看着一直默默护在她身边的暗卫,急道:“听到没有?”
暗卫莫名其妙地四处看了一圈,眨着眼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