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对,但此时已由不得他,那人伸手见他不接,便往前一探,一把捞起他的手腕,一拉一甩,便将他丢到了船舱里。
李密被冻僵的脑袋轰的一声起了火,因为这条船上,并不是戴斗笠的一个人,船尾有个撑橹的,乌篷底下还坐着三个人。撑橹的他看不见,那三个坐着的,却是笔杆条直、眼神犀利,打眼一看就不是渔民。李密在暗卫中也算功夫不弱的,但此时此刻,他体力不支,又被河水冻得全身僵硬,对付这前前后后五个人,怕是极度的力不从心。
李密沮丧以极,心想,难道这是才出虎穴又进狼窝了?
……
沈其屾的船缓缓前行,并未在这处渡口停靠。
宋青终究坐在了沈其屾的对面,只因这病弱公子好心好意的提醒:“王妃坐稳了,方可行船,船行远了,薛家兄弟才好上渡口找了大夫,为那忠心的婢女救治。”
宋青只得接受他的好意,进了船舱,坐在桌前。妖无错跟在她身后,却并不落坐。
沈其屾看了妖无错一眼,温和笑问:“这位兄台,也请一起坐吧。”
妖无错并不领情,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将四周逡巡一番,默默无言。
沈其屾也不介意,从容的提起酒壶,同时斟了两杯酒,一杯递至宋青面前,另一杯则自己拿起来,一饮而尽:“在下先干为敬,王妃请自便。”
桌上摆着一只石锅,石锅底下卧着炭炉,使锅里炖着的鱼和豆腐热腾腾的滚着。一身湿衣未干的宋青,光是看着就是一阵暖意,不由笑道:“三公子当真贴心。”
沈其屾微微一笑,对这一句夸赞,坦然受之。
“我只是好奇,三公子身在渡口,妖风坳的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不瞒王妃,在下原也是要请薛氏兄弟帮忙的,不成想被神箭盟抢了先。幸好在下于神箭盟中有所安置,这才得悉其行动细节。”
宋青赞道:“据说神箭盟是黄金门私养的精锐,这样的地方公子也能安插进人手,宋青佩服!”
沈其屾摇头笑道:“这还得多谢王妃!若不是王妃在十里亭折损了神箭盟二十七名好手,他们自不会轻易招兵买马,这才给了在下可趁之机。”
“原来如此。”宋青说得诚恳,脸上却没有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话锋一转道:“公子或可因知悉内情而提前布局,断了神箭盟的后路,可你又怎知妖风坳是否得手?又如何得知龙雀负伤?”
沈其屾叹道:“宁王妃果然心思机敏,难怪除夕夜宴的布置最终功亏一篑!”
宋青不置可否,只是目光凌厉地盯着沈其屾。
沈其屾无奈地叹息一声,道:“想必在下不说,王妃也猜到了。不错,战船之上,也有在下的耳目,这一段距离,以飞鸽传信,并不需多少功夫。”
宋青自然很想知道那人是谁,但她也晓得,这等机密,是绝不会轻易对人言的。于是她没有问,反而冷笑道:“若只是神箭盟,抢了便抢了,可神箭盟背后是黄金门,公子就不怕被黄金令追杀吗?”
沈其屾笑而不语,顿了顿才道:“此一役,除了神箭盟,黄金门并未派任何杀手襄助。”
看似答非所问,实则正是关键。
“是黄金门故意为之?”宋青挑眉,毫不掩饰诧异之色。
沈其屾苦笑,轻叹一声道:“虽不知何故,但,确是如此。”
宋青哑然失笑:“公子既然晓得,为何还要钻这个套?”
沈其屾道:“或许黄金门另有打算,但在下却不得不走这一步,既然黄金门愿意将这份大礼拱手相让,在下,又何乐而不为?”
他说着话,又舀了一碗汤递到宋青面前,全然不在乎他之前替她斟的酒她碰也不碰。
东陵帝治,男尊女卑。作为远庖厨的君子,能够亲手为自己舀一勺汤已是不易,更别提为一女子斟酒添汤,这在贵族公子中,怕是要被拿来取笑的。
沈其屾却做得有模有样,细致而周到,仿佛自己在做的,是一件赏心乐事。他并不在乎宋青是否享用,他在乎的仿佛只是自己所做的这件事。
宋青看着他的动作出了神。
前一世,凌楚宸在与她独处时也是这般细致而周到,会亲自舀汤喂她喝,会亲自剥果皮给她吃。
她自幼长于军营,原本是个粗枝大叶的女子,对于吃相礼仪多有不懂,他悉心教她,却从不苛求于她。
有一次,在御花园里,她摘了熟透的葡萄丢进嘴里便吃,他轻拍她的手,嗔她太不讲究,没洗过的葡萄如何能吃?她一脸懵懂不解,葡萄高高挂在架上,无泥无沙的,历来都是摘了便吃,还用洗的吗?
他无奈叹息,随手为她剥了葡萄皮,喂到她的嘴里,第一次,她觉得从小吃到大的葡萄,竟是那般奇特的美味。
那一回,他这一个举动,不知怎地被皇上所知,他因此被罚跪在奉天殿,静思己过三个时辰。
那之后,她再不敢造次,凡事谨慎再谨慎,生怕为他惹来罪责。他却满不在乎,对她说:若是因此罚我不必当这个太子,那才算是你的本事!为夫到要好好谢你才是!
他一直说他不愿当太子,不愿背负天下。可他却娶了她,用着她,最后又弃了她。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