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舒回头一把拉住文季,抬手指着上空道:“你快看看,那是不是岑芜?”
文季有些茫然地抬着头,但是秋千却没再荡起来,只听小鼓敲了两下,有人在里边喊:“还有没有?还有没有哪位想来试一试?”
端木舒想了想,忽然转个身拉着文季就朝外冲,惹得人群一阵抱怨,有人大喊:“哎哟!看着点儿啊踩着我的脚了!”
冲出围着秋千的人群,端木舒左右一张望,正看见一个身影匆匆离开。
她追过去,喊一声:“岑家姐姐!”
她这么一喊,那少女并没有停下,反倒脚步更匆匆了,一边走一边用手压住脸上的面纱,低头往灯火阑珊处行去。
端木舒小跑起来,到底还是追上了,她两步拦到少女面前,仔细一瞧,虽然戴着面纱,但那眉眼,除了岑芜还会是谁?
她说:“岑姐姐,干嘛这么急着走呀!”
她嘴上喊得这么亲热,但其实两人已经多年没有交集,上次在文府门前见到岑芜的时候,她也没有在岑芜面前露面。
岑芜似乎是见已经脱不开身,倒也从容了,她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认得出我?”
端木舒指了指自己:“岑姐姐还记得阿舒吗?”
岑芜一双秋水眸粼粼一闪:“原来是端木氏的姝君。”
端木舒微微一怔,岑芜没有半分犹豫便记起了她,是她没有料到的。但她也没多想,只道:“岑姐姐秋千上的身姿真是翩若惊鸿,实在叫人赞叹!我还想多看一看呢,怎么就不玩了呢?”
岑芜凑近了些,道:“我这次回繁城本也不是为了什么好事,故此家严不准我出来游乐,生怕会显得不敬,惹得文府不悦。你今天认出了我,烦请千万不要到处宣扬才是。”
没想到岑芜一副楚楚动人的柔弱长相,却也是一个闷不住的性子,端木舒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同别人说,文季也不是爱传闲话的人。”她说着朝岑芜身后道:“文季你说是不是?”
岑芜一听这声问,猛地转过身去,文季就静静站在她身后几步开外。岑芜扶额,道:“怎么文氏少主也在?”
文季微微点头朝她致个意,道:“姝君不必担忧,其实令尊太过小心了,如今姝君与文氏已无婚约,如何行事祖父与我都不会介意。”
岑芜微微欠身见个礼:“多谢海涵。”
气氛一时似乎压抑了,端木舒拉起岑芜的手:“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姐姐何必着急回去,反正君上摆的宫宴不到后半夜都不会歇,不如和我们逛一逛吧?”
岑芜虽然显得有些为难,但被她拉住了手,又见文季似也不反对,不好推脱,于是应下来,三人又朝热闹处去。
走了不多时,听到不远处人群呼声迭起,三人走近一看,原来正在射竹灯。
这场子是个越国布商支的,场中的花灯都是用越国产的上好织金纱绢糊制,绘着晋人喜爱的各类珍禽。
端木舒抬手指向挂得最远最高的那一盏:“看到没有,那个绘着青鸾的,文季文季,你快去,把它给我射下来!”
文季看了看那灯,又看了看端木舒,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只点了点头,就转身拨开人群朝引弓处走去。
岑芜看着文季渐远的背影,瞪大眼睛:“这可奇了,怎么端木氏的姝君竟然在支使文氏的少主?”
“这就说来话长了。。。”端木舒险些就要得意起来,但她立刻想起自己为何要拦住岑芜,她突然问:“岑姐姐,你见过这个吗?”
岑芜还在看着人群,听到这问,回过头来,端木舒的手掌摊在她面前,掌心里躺着一枚火红的血玉扣。
她也同端木舒的父兄一样,神色一惊:“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端木舒立刻说:“姐姐果然认得吧。”
岑芜犹豫了片刻,说:“我当然认得,我此次回来,正是为了把它退还文氏。”
端木舒说:“退还?”她想起兄长说这东西和岑芜没有半点关系,这关系听起来简直不能更深了。
岑芜点头:“这是文氏很重要的信物,也是。。。去年文氏送给我的聘礼。”
端木舒终于明白为何文季说岑氏与文氏已无婚约,也知道兄长和父亲看到这玉扣神情为何那样古怪。
这东西实在太过微妙,以氏与端木氏的关系,文季此举难免叫人惊疑不定。
岑芜看着端木舒的眼睛:“这是文季给你的?”
但端木舒却觉心中升起一丝道不明的期盼来,甚至有一丝欢欣,她将那枚玉扣握在胸前,小心地问:“姐姐觉得,文季把它送给我,是什么意思?”
岑芜没有回答,她重新转过头去,文季已经在撘弓引箭,瞄住了那青鸾灯。
岑芜的声音听起来清冷了几分:“我要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别人说给你听了,都未必可以信,更何况别人连说都没说呢?一味按着自己心意去揣测,或许难免要伤心的。”
她的话,端木舒只觉似懂非懂,那厢文季一箭射出,落了个空。
射竹灯的箭不是寻常的箭,箭杆是用苇杆制成,箭头包裹着锦缎,使其射中时不至于伤了花灯,因为箭身太轻,箭头圆钝的缘故,很难掌控,更考验弓手的箭术。
往年端木舒同兄长来逛灯市时,总会央着兄长为她射灯,不论她看中哪一盏,端木豫都从未失手过。
但文季又尝试了数次,屡射不中。
端木舒回想起先前文季的犹豫,不禁有些懊悔,觉得为难了他。她拉着岑芜朝文季走过去,打算找个借口叫文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