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着的木石从城墙上划破夜空,如火雨般落入城中,许多民房已经被砸毁,有些地方被那裹着火油的木石引得燃起来,然后又被雨渐渐浇灭,腾起呛人的烟。从睡梦中惊醒的平民冲出家门,拖家带口在大街上奔逃,城内一片哭嚎。
一骑穿过混乱的人群从被砸得狼藉的街道上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在城墙下猛地勒马。
“文季呢?!”端木豫怒吼着翻身下马,一把将缰绳塞进迎上来的小卒手里。
那小卒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身旁一身巨响,顿时水花火花四溅,骏马抬起前蹄惊恐地狂嘶着直立起来。小卒仰着头使出吃奶的劲拽住被火石惊得失措的马,滂沱的大雨打得他睁不开眼,他闭着眼睛大喊:“城上!文副将在城上!”
通上城头的阶梯上雨水几乎流成了瀑,兵卒们逆着水流脚步急促地奔上去增援,向城上运送着滚石檑木。
端木豫冲过去拨开一队扛着檑木的兵卒就向城上奔去,他刚在城上冒了个头,就迎面一只羽箭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端木豫一把将长刀从鞘中抽出来,挥着刀冒着箭雨两三步冲到女墙边,大吼道:“文季何在?!”
“将军拿好!”哐当一声,一只阔大的包着铁边的木盾砸在端木豫的面前,有人在那边喊:“这边!”
隔着雨幕传来文季的声音:“这里来几个人补上来!把中箭的扛下去!”
端木豫捡起盾牌抵挡着不断射来的羽箭,朝文季那边冲了过去。
文季背贴着女墙,手握着长弓箭在弦上,然后他一转身将那只箭从墙垛间射了出去,又迅速躲回墙后。
端木豫冲到文季身边,他将头微微探出去飞快地看了一眼,城下杀声震天,连绵炽烈的大火竟然在雨中燃成了一片火墙,火焰热度逼人,将城墙都烤得发热起来,墙上的雨被蒸成了水气,越发看不清城下的情形,
端木豫问:“敌军数目如何?”
文季摇头,大喊:“太乱了,看不清!”
忽然城下一阵山呼,然后一样东西“叮”地一声飞过来敲在两人身旁的墙头上,两人转头一看,赫然是一枚硕大的鹰爪钩,下面的绳索猛地收紧,铁钩尖锐的爪深深地扣入了砖石内。
紧接着,敲击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来,远近不一,不知道多少这样的铁钩陆续扔上了城头。
文季也抽出了刀,他从端木豫手里夺过盾牌,用盾牌挡着箭雨,探出身子去砍那飞钩在之下连着的绳索。
谁料那绳索极其坚韧,他砍了数下,竟然毫发无伤。
“别白费劲了,浸过桐油的千丝藤!”端木豫把文季扯回墙后,然后他吼起来:“弓箭手不要停!滚石檑木往下丢!”他吼完回过头问:“滚石檑木还有多少?”
先前把盾丢给他的那个中年男人将一块极沉重的石块丢下去,然后凑到两人身边来:“大约不多了!没料到葛章人真打到阜邑来,城守大人只让准备了些以防万一!”
端木豫咬咬牙,又大吼一句:“勾戟就位!不要让他们爬上城头!传令下去,让刀斧手也到城头来!”他说着抬起头看了看,雨势有些小了,离天亮约莫还有三个时辰。
端木豫又问:“城门如何了?”
那中年男人道:“葛章攻到现在,碰都还没碰城门一下呢!”
文季忽然道:“说起这个,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端木豫已经将背上的弓摘了下来,朝城下射出了三箭,他停下手:“说。”
文季皱着眉道:“这样的雨夜岂不是最适合用来偷袭?葛章人来得出乎我们的意料,原本占了先机,但他们一开始就气势汹汹大张旗鼓,还在城下燃起大火,将原本好好突袭打成了蛮攻。”
端木豫顿住了抽羽箭的手:“你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奇怪,若是葛章人打起仗来这样没有章法,那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攻下信庭防守最严的朔关?”
文季说:“更奇怪的是,他们攻了一个时辰,却只是羽箭投石,攻城车和云梯一概都没有见踪影,现在倒又扔上了本该最适合用来夜间偷袭的飞钩来攀墙。。。”他顿了顿,问:“城中别处的防守如何了?”
端木豫道:“主帅命我带人来北门支援,云奂麾下的南郡守军对阜邑城更熟,所以别处的防守都交给云奂了,其他人都在都督府里待命。虽然葛章到的这么快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是按他们的兵力,若是散开来,绝不可能攻破任何城门。”
文季说:“但他们现在这样,也不大可能攻破城门吧?或许。。。他们根本没想攻破城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