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府后宅的一间肃穆庭室内,一方书有“先母杨门梅氏之灵位”的灵牌被供奉在一张香案之上,杨烈手中拈着三支散逸丝丝缕缕青烟的线香站在灵牌前方,面上现出哀伤唏嘘之色,眼中亦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夫人,你病中杨烈未在身边照顾,孩儿年幼杨烈也未在家中抚养,为夫不义,为父不慈,实在愧对你在天之灵!”
心中默默祷念一番后,借着举高手中线香的动作拭去终于从眼角滚落的一滴眼泪后,他上前将线香插在了案上的香炉之内。
他的动作虽然隐秘,却也只能瞒过身后的杨劭、杨勋和杨艳,杨劫站在他肩侧偏后半步的位置,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在心中感叹一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的同时,对这便宜父亲却又多了几分认同。
等到杨烈祭拜已毕,杨劫便又领着弟弟妹妹上前,认认真真地给母亲上香叩头。
随后一家人转到前厅,杨劫恭请父亲在素日自己坐着的家主位子上落座,兄妹四人则在下面侍立。
杨烈看着在自己面前规行矩步的四个孩子,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从回家后相处的大半天来看,杨劭、杨勋和杨艳三个孩子虽然对自己这陌生的父亲颇有些敬畏之意而不敢亲近,却总还能在眼底看到几分天然的慕孺之情。反是应该对自己最为熟悉的长子杨劫,言行举止虽是恭敬有加无可挑剔,却总是隐隐带着一点疏离的客气,表现出来的心性全然不似一个与父亲久别重逢的十多岁少年。
他虽然已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只因这数年出征在外,实在没有多少与孩子相处的经验,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化解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一家五口正大眼瞪小眼的相对无言,门外忽地走进一个身形剽悍、方面阔口的中年大汉,杨劫此世的记忆中倒也有此人的信息,知道他是杨烈的亲信家将杨泰,当初是跟随杨烈一起出征的。先前未见到他与杨烈一同归来,杨劫还疑心其是否折在此次的西征之役中,只是尚未有机会向杨烈发问罢了。
杨泰进来之后,向上面的杨烈拱手施礼道:“老爷,小人已经将李夫人接来,此刻车辆便在府门外。”
“人已经到了?”杨烈面上现出喜色,当即起身向杨劫兄妹笑道,“有贵客临门,孩儿们随为父同去迎接。”
说罢步履匆匆地向外便走。
杨劫心中纳闷,反应却也不慢,当即带了三个小家伙紧随其后。
一家人由杨泰引着到了府门前,却见一辆马车停在阶下,车边却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美妇和一个眉目清丽的十来岁女孩儿。两女衣着朴素,面上却都带着些悲戚之色。
杨烈快步走上前去,向着那美妇拱手深施一礼道:“杨烈见过嫂夫人。”
那美妇急忙侧身避开又回礼道:“不敢当,妾身王氏,见过杨将军。”
杨烈直起后叹道:“三年前,李徽大哥在阵前舍命救下杨烈,自己却落得重伤不治以致英年早逝,每念及此,杨烈实在无颜见嫂夫人及贤侄女。”
听得杨烈说到自己伤心事,王氏双目泛红,说出的话却甚是坦然大气:“先夫与将军既有同袍之谊,阵前援手亦是分内之事,将军不必介怀。”
说到此处,她将身边的女孩儿轻轻推到杨烈面前,道:“将军,这便是小女婉儿。”
那名为“李婉”的女孩颇为乖巧,当时主动向杨烈施礼道:“婉儿见过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