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的反常举动,显然引起了在场士子的注意。他们看了看目光呆滞的独孤信,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
只见大门之外,几位年轻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两位女子一开始也对独孤信的反应感到奇怪,当她们顺着众人一起看向门外时,那名年纪稍长些的女子却忽然小声惊叫道:“糟糕!皇兄不是去见叔父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独孤信停下了品评,目光呆滞,看着门外,士子们也都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在他们的正前方,两人一左一右,并肩前行。其中靠右的那个人大家都很熟悉,乃是被誉为“林下风流”的谯王姬康。众人不禁有些疑惑,另一名容貌俊朗的年轻人是谁?他怎么能与谯王并肩而行?
独孤信没有理会周围的士人,他呆呆地看着姬康身边的那位年轻人。那人也停下脚步,面带微笑,与独孤信对视。
忽然,独孤信站起身来,连木屐也来不及穿,不顾形象地冲出正堂,来到那人面前。
二人对视一眼,独孤信忽然退后三步,躬身拱手道:“如愿拜见兄长!”
来人正是姬康与嬴曦一行人。嬴曦见独孤信当着众多士子的面对自己如此恭敬,不禁也有些感动,他两步上前,扶起独孤信。
“一别数月,如愿别来无恙?”
“谢兄长挂念,如愿一切安好!”
独孤信被他扶起,目中竟隐隐含着泪光。
片刻后,独孤信转身,向在座士子们说道:“诸位,如愿有故人来访,今日之会暂且到此为止,如愿会于本月另择时日,以候诸位,还望海涵!”
士子们尚惊讶于独孤信的失态,见他如此,便也都没有多说什么,纷纷向他拱手致谢,随后便逐次离开。
就在这时,姬康的嘴角忽然扬起了笑容,转过身佯怒道:“襄城、清河,你们好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混在士子人群中即将走出大门的两位女子却是身形一僵,停下了脚步。
两人愣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小声嘀咕了许久,方才转过身来。两女中的姐姐偷偷瞥了眼独孤信,然后走到姬康面前,小声道:“三哥……”
那位年纪稍小的姑娘却是斜睨着姬康,丝毫不给面子。
姬康转身对众人介绍道:“诸位,这两位是我胞妹,襄城、清河。”
嬴曦等人纷纷拱手道:“见过两位公主!”
姬康又介绍道:“这几位,分别是关西大行台右仆射嬴昱之、少陵杜君卿、西河范子晃。”
两位公主亦向他们还礼,忽然,年纪稍长的襄城公主似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嬴曦道:“你就是独孤郎时常提起的嬴曦?”
“咳咳……”
姬康忽然咳嗽两声,襄城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叫了独孤信的别称,俏脸一红。嬴曦却在此时打破尴尬,拱手道:“回禀公主,正是下官。”
襄城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反倒是她的妹妹清河公主睁着一水秋水般的眸子,打量着嬴曦。
“好了!”
姬康说道:“你们还不快回宫?再让我看见你们偷溜出来,罚你们抄一百遍《金刚经》!”
两人一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向众人道了声别以后,便匆忙逃走。
嬴曦却对姬康口中的《金刚经》产生了兴趣,他素爱读书,所谓经书基本都是圣人所著,但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金刚经》。
独孤信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小声解释道:“中原有一教派,名为‘禅宗’,所信之神为‘佛’,《金刚经》即是其宗典籍,待有空时我拿给兄长看看。”
嬴曦顿时了然,当两位公主离开后,院中只剩下姬康、嬴曦、独孤信、杜佑、范烨五人。独孤信与嬴曦相视,刚要开口说话,杜佑与范烨两人却忽然暴起,一人抱着独孤信,另一人十分猥琐地朝着他两腿之间踢去。
独孤信伸腿相抵,谁知杜佑抓住时机,一把将独孤信重重地摔在地上,十分狼狈。见他模样,众人不禁哈哈大笑。
独孤信一时愣怔,杜佑道:“好你个独孤如愿,一张嘴怎么就这么宽敞,昱之兄的事情你也敢到处乱说!”
闻言,独孤信方才醒悟过来,他看向姬康,大怒道:“姬叔夜,你出卖我!”
姬康大笑道:“就许你在我面前嚼舌根,还不许我向当事人求证,这是什么道理?”
独孤信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没有理会姬康,而是看向了嬴曦。
“兄长怎么会来洛阳?”
嬴曦笑了笑,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独孤信。当听他说到在年关之宴上被嬴壮下毒的事情后,独孤信不知怎么,目光忽然望了望身后。
杜佑等人也是初次得知此事,范烨惊讶道:“我说怎么昱之兄忽然卧病在床,整整两个月没有一点儿消息,原来是公子壮下的手。”
姬康也皱眉道:“没想到嬴平之子竟是此等为人,将来若是让他统率关中,那还了得!”
嬴曦笑了笑,将话题引开,他说道:“方才在广阳门外,听闻如愿你如今在洛阳可谓是士林领袖啊!”
独孤信笑道:“兄长这可就折杀我了,此处非相谈之地,兄长不如随我去摘星楼,如愿置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好,那我等就客随主便了。”
众人没有多加客套,便在独孤信的带领下走出了庭院。
说笑声愈来愈远,直到此时,一处角落的阴影里,一位绝代佳人缓缓走出,望着几人离开的身影,默然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