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南宫的封锁依旧没有撤销。对此,独孤信的解释是宫中前几日进了刺客,至今仍没有搜捕到。
但是这样的解释在满朝公卿看来显然不能够算个解释,但此时没有人能够见到天子,前日进宫的谯王和清河公主也说天子无大碍。一时间,整个洛阳的气氛沉闷无比,偏偏在这时,中书监柳瑾闭门不出,司隶校尉独孤信守在宫中,整个朝堂上唯有太尉杨赐和尚书令崔缜在处理政事。
面对此时的怪状,姬楚一时间也猜测不出真相究竟如何,按照他的计划,天子最早也应该在明年方才会毒发,而且绝对不会在短时间内死掉。再加上姬康与清河与他说的话,看两人表情神态,应该不是作伪。如此一来,姬楚反倒开始小心翼翼,不敢再有所动作。
数日后,清河公主带着一大批家奴侍女,出城去洛水边游玩。
此事并未引起任何人的特别注意。毕竟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天子幼妹清河公主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尽管如今已经十九岁,但人人都还当她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此时城外正是游人如织的大好时节,公主出游洛水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已经换上男装的清河骑着骏马,目光看着仪仗走远,她摸了摸放在胸前的密信,调转马头,一路西行。
……
车骑将军府,嬴曦一如往常,独坐书房处理政事。
自从全面实行改革以后,独孤兆便开始将手中的一些政务转移至车骑将军府。对此,嬴曦也没有多言,安然接受。
在行台府中,他的亲信卫鞅也逐渐掌握了更大的权力。
当年刚刚实行变革时,不要说大族,就连一些百姓都在抱怨嬴曦胡作非为。幸有军队在手,震慑着那些不满之人,方才没有闹出大的乱子,但这也使嬴曦在关中民望大跌。
谁知如此两年之后,整个关中阡陌纵横,人民富足,法制完善。自从萧关大败后,阿史那图勒便困于獯鬻内斗,无暇南下。党项、沙陀等部也统统被嬴曦赶到了夏国,始终不敢进犯关中。
战乱暂息,百姓平静,河西走廊之上,来往西域的游商络绎不绝,其实有不少都是固定来到栎阳经商。而那些经由栎阳前往中原的,大多也在此设有商铺,来往之时也会在此停留一些时日。
繁荣的商业给关中带来的,是直接的经济增长。嬴曦在保持二十税一的条件下,利用对商业的扶持而使得府库充实,拥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与此同时,百姓家家余粮充足,民风淳朴,且在嬴曦的鼓励下,几乎是户户养马,无论是走进田野还是城市,处处皆可见到马匹。民间马匹的充足使得军中战马亦十分充足。今年兵曹计点过后,呈报的战马数量已经达到二十万匹,这样庞大的一个数字,给了嬴曦足够的底气去组建一支强悍的骑兵部队。
战马数量的增长不仅仅得益于嬴曦所颁布的政策,更是因为当初韩信收复的陇右之地乃是马匹生长繁殖的风水宝地。此处由老将蒙皋亲自坐镇,因此始终保持着宁静,在嬴曦的规划里,陇右将会是雍州战马的最大来源地。
如今的关中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有不少来此游历之后又回到中原的名士交口称赞,说关中“其百姓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佻,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入其国,观其士大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观其朝廷,其朝闲,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古之朝也。”
拥有足够资本的嬴曦,终于开始考虑卫鞅所建议的最后一项改革措施——建设新城。
今年年初,他便命令工曹侍郎宇文恺到龙首原南考察地形,准备在此建设一座大城,只待此城建设完毕,便宣告着他嬴曦在雍州的改革正式宣告成功。
正埋头批阅着案牍的嬴曦抬起头,只见府中管家在外面伸着头,似乎在犹豫进不进来。
嬴曦笑着问道:“何事?”
管家被吓了一跳,见嬴曦看来,连忙躬身道:“启禀君侯,外面有一人求见,自称是从洛阳而来,有急事求见。”
“洛阳?”
嬴曦眉头微蹙,说道:“让他进来!”
管家奉命下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嬴曦放下手中笔,抬头一看,只见来人虽作男装打扮,却是身材婀娜,凹凸有致。再往上看,嬴曦不禁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躬身道:“微臣参见公主!”
虽已有三年未见,但嬴曦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已经大变模样的清河公主。
见他一眼便认出了自己,清河不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道:“几年没见,有没有想我?”
嬴曦一愣,连忙笑着请清河入座。谁知清河却忽然收敛起笑容,说道:“洛阳有变,皇嫂与独孤信命我来向你求援。”
闻言,刚刚坐下的嬴曦便再度站起身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清河眼睛一红,强忍着泪水,从怀中取出装有密信的玉簪。
嬴曦连忙接过,直接拧开玉簪,从中取出密信。
“一别经年,君可记否?中有急变,愿速领大军,勤勉王业,以成君之雄图,迟则妾身危矣。”
看完密信,嬴曦先是一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河双目含泪,将天子忽然驾崩,如今朝中处处危机的情形大致告诉嬴曦,说到最后,清河仍是没能忍住眼泪,伏在嬴曦怀中痛哭失声。
嬴曦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小声抚慰,脑海中却在飞快地思索着。清河忽然止住哭声,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嬴曦,说道:“这是霓裳姐姐让我给你的,说你只要见到此物,自然会明白。”
嬴曦低头接过,见到这小小的同心结,往日的一切忽然冲破记忆的阻隔,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沉默片刻后,嬴曦将同心结收入怀中,朗声道:“来人!”
管家慌忙跑来,嬴曦说道:“速去召独孤令君、赵仆射、韦仆射、杜尚书、范尚书、卫鞅、沈邕、韩信、嬴雍、独孤晟、贺拔胜、韦裕来孤府中议事。”
听见嬴曦的语气,管家慌忙拱手应命离开。嬴曦轻拍着清河的后背,小声道:“好了,别哭了,这么大姑娘了,羞不羞?”
清河又羞又气,俏脸通红地捶着他的胸口。嬴曦哈哈大笑,眉宇间却悄然浮起一抹忧虑。
不一会儿,管家来报:“将军,诸位使君都已在议事厅等候。”
嬴曦道:“奉茶待客,孤稍后便到。”
说罢,嬴曦看向清河:“事关重大,必须要你出面。”
清河擦了擦眼角,说道:“好!”
……
将军府议事厅内,以独孤兆为首的群臣分列跪坐,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惹得嬴曦急召他们前来。
右仆射韦勣向边上靠了靠,看着独孤兆道:“敢问令君,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出乎意料的是,独孤兆竟也缓缓摇头,说道:“老夫也是忽然被召来,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