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郭钊赶到城墙上的时候,整个战场的氛围已经彻底改变了。
臭气弥漫,哀鸿遍野。城下传来的咒骂声仿佛要超过受伤传出来的哀嚎声,整个世界都萦绕在恶臭的氛围之中!
城墙上的将士似乎被点燃了某种阴暗的情绪,尽管身旁有被箭射中倒地被拖着离开的战友,但是前线的情绪却并没有因此而低落,反而逐渐地更加高涨了起来!
三五个人围着一架云梯,两到三人持盾挡箭,一人警戒,一人“充满责任心”地、情绪“悲悯”地舀起一瓢金汁,顺着云梯当头浇下!
尤其是城门顶上,后方十几个老兵外加征召地十多个民妇用毛巾掩着口鼻,在简易的临时灶台上将火烧得劈啪作响,一锅锅开水在不断翻滚中被倒入了粘稠的人畜粪便,即便是粪便不够用的,臭鱼烂虾、阴沟烂泥所有能散发臭气的物质统统一锅乱炖,只闻其味都能够让人退避三舍!
“孙儿们,尝尝爷爷给尔等准备的香汤!”
“一箪食,一瓢饮,皆是爷爷送给尔等的礼物啊!”
“得之则死,弗得便生,送尔轮回,速速前来!”
“他娘的,有文化的人就是道道多,骂人都不带脏字!”看着身旁的战友每倒一瓢都得朝下喊两句,一个正值壮年的将士有些忍不住了:“城下的壮士,干了这碗热翔吧!”
郭钊用沾了水的湿布捂住了口鼻,因其身形小,护卫士卒的盾牌恰好能够无死角地遮挡住他的身体,他极力地避开地上被滴的到处都是的粪水,努力朝着齐修竹的方向走了过去。
“战况如何?”郭钊有些急切道。
尽管看上去自己这边暂时占着些优势,但是郭钊知道,底下正在顶着盾牌撞击城门的士卒一旦将大门撞开,那么己方必定全线崩溃。
“暂时用金汁挡住了撞门的队伍,”齐修竹忧心忡忡道,“但是你看,对方的人马显然是过万的,而且数量还不止如此!我担心……”
“我明白,继续让兄弟们坚守吧。你父侯是个出色的统帅,他不会把兵力无端地消耗在这个小县城上的。越州那边没时间等了,他担心越州出事,撤兵应该就在当下了。”
齐修竹突然有些吞吞吐吐道:“公子,既然您已经来了,这指挥调度之事……”
“你做的很好,我为什么要接手?”郭钊反问了一句,“我设计‘金汁’守城这一件事便已经十分招人恨了,若是再临场指挥,岂不是坐实了这千古骂名?你看看,一口一个主公叫着,这时候反倒是不肯为我背负骂名了?”
齐修竹怔怔地看着郭钊,双眼中有些湿润,更有些名为感动的东西浮现。他并没有让泪留下来,他知道郭钊这是在为他着想,同样他也必当十倍百倍地回报于郭钊!
郭钊并没有接手战场的打算,这场仗的统一指挥权是给齐修竹的,怎么打,怎么守,怎么安排人员调度,怎么分配人力都是齐修竹一人说了算的。把这样一个大摊子交给齐修竹这样一个孩子,郭钊的确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是自己选定的未来谋臣,这个担子还得齐修竹亲自挑。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齐修竹必须要通过这场战争赚取军功,必须要通过这场战争划清自己的立场。戴罪立功并不是说说而已的,他现在仍旧还是罪身,想要活命,就必须要有“功”!
可能这才是本场战争最痛苦的人,因为在他出现在齐胜古视线中的刹那,父子关系便瞬间破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在也不可能复原了。血缘,这条斩不断的枷锁在这一刻分崩离析,齐修竹心底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
中军大帐,马锋扶起了顶着俩黑眼圈的信使,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如此说来,韩冬将军目前已围困越州城数日了?而且郭钊公子也已攻占了兹县县城?”
“千真万确,属下星夜兼程而来,求将军出兵击贼,也好解我家郭公子的兹县之围!”信使满脸急切,他知道此时此刻郭钊一定已被围困在兹县城中,若是自己求不到援兵,时间一长,辎重营区区两千杂兵可经不起越州上万精兵的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