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年关,江湖上的气氛总算有了些许缓和,无数离乡的游子车马劳顿,返还故乡,也唯有那些真正无牵无挂的人,依旧在这江湖漂泊。
这几个月里,林琢便一直躲在钩吾后山之地,人迹罕至的漫天风雪中,独自一人修习着阴符秘术上的武功,李素影多次来找他,却总是寻他不着,心情低落之际,江虎行又派人前来接她下山,总算也是跟着离去了。
韦清和穆云自那日远远看过一眼之后也没怎么来过,钩吾山百废待兴,又要重新建立一个门派,他们也是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处理。
而除此之外,钩吾山上的其他人也都显得不那么清闲,宫飞扬来回往返山上山下,打探消息;韦清和曾路加紧巡视山上各处的防卫,以免有人在这个重要的时期煽风点火;穆云新收的弟子云开更是心怀着一腔对悬翦以及杨天仪的仇恨,在胡芦的指点下每日里狠狠操练自己;连那些本该在山门广场处修习武功的外门弟子也不例外,他们不厌其烦地携着穆云的亲笔书信往来于中原各地邀各大派的成名前辈前来观礼云霄宫立派。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而在百里之外的明华城里,江湖也有诡谲的风波在酝酿。
明华城,都督府。
时隔数月,再度收到五军大都督的亲笔信笺时,孟欺山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抬头看看对面的池彦:“大都督是怎么说的?”
池彦微微一躬身,此时他身上的伤也基本痊愈,早已恢复了之前那副冷傲的样子,但在孟欺山面前,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尊敬:“大都督不在,是黄惜柔副都督传的大都督手令。”
“不在?”孟欺山皱起了眉,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莫不是那糜封在大都督面前添油加醋,说我坏话?”
池彦一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在五军都督府任职多年,自是知道五军都督府作为朝廷府衙,却与一般江湖门派并无二致,甚至其中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事,更是凶险。
而他身为五军都督府都督之一的弟子,势必会被卷入其中,无法脱身:“这……弟子当时也向黄都督询问是否不妥,可是他很不耐烦地说了几句话,就打发我走了……”
“岂有此理,好一个黄惜柔。”孟欺山冷冷道:“好一个坐山观虎斗,看来倒是我小看他了。”
五军大都督凌壹的副手是兼领了前军都督的黄惜柔,与糜封一般也是朝中勋贵子弟,更有一身轻重剑术高深莫测,是整个五军都督府仅次于大都督凌壹的第二高手。
“师父,那我们去还是不去?”
“谁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孟欺山没好气道,随手把信笺扔在一边。
池彦有些犹豫:“可是,大都督那里,不好交代啊。”
孟欺山淡淡道:“你连他的人都没见到,我给谁交代去,除非我现在就见到凌壹本人,不然我是决计接受那个乱命!”
“很不错的理由。”
突然间,一个突兀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池彦大吃一惊,以为是都督府的防卫出了漏洞,登时跳起来,反身就朝声音发出的地方一刀劈去
,孟欺山惊道:“住手……”
却已经是迟了,下一刻,仿佛清风拂过面庞的轻响声里,池彦连人带刀重重倒飞而回,落在孟欺山面前的桌案上,砸得一片粉碎,而伤好之后再次被重创的池彦看清楚了来人容貌,顿时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了。
孟欺山缓缓起身,淡淡道:“足下何来?”
来人微微一笑,灯火摇曳里,他的面容愈发清楚。
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人,穿着一件寻常的布衣,腰悬一柄黑铁剑,看起来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子,但纵然深沉老练如孟欺山这般在武林一流的人物,此刻面对这老人,也是在他强大的气场压迫下,不得不小心警惕。
孟欺山自问与这老人从未相识过,他看起来孱弱不堪,但一出手,又是雷霆霹雳,强如池彦,也挡不住他的随手一击。
此刻他就这么平平淡淡站在这里,孟欺山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心中骇然,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足下与孟某人素昧平生,突然造访,有什么见教?”
老人冷笑着看了他好一会儿,只见孟欺山倒也沉得住气,不言不语,这才哼了一声说道:“有人要见你,东门外。”
孟欺山神色微动,隐约猜出了他的来历,他颔首道:“我知道了。”
明华城外的一处郊野,十里长亭,有缱绻琴声,幽幽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