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起于青萍之末
秦二十二年,天下大乱。
秦楚之战,楚大败东撤。
小女虞,生于姬氏,生时五凤鸣于宅,异香闻于庭。
族中以为,此乃天后降生之兆。
于是,妾少年时,读论语、左传、礼记、诗、易、乐、孟子、尚书、春秋、公羊传、尔雅、孝经。
大家之书,无所不阅。
花与茶道、绣织妆容,无不涉略。
小女子却独爱舞,尤爱舞剑。
妾长成后,常笑家父,何为五凤和鸣,莫不是妾要成为皇后不成?那胡亥子婴之流,妾不以为然。
家父只是笑笑曰:天下群豪并起,焉知英豪安在,我家姬虞,定要许配那一等一的霸王。
妾捂嘴窃喜。
二、缘,妙不可言!
许是命中注定。
秦三八年,朝中有重臣举荐,江东女子姬虞,年方二八,豆蔻婉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落大方,可为后主纳入宫中。
旨意未下,家父已然听闻,夜半寻我,问曰:命中姻缘,以为何?
命?我是不信的。
吾答家父:江东有英豪项羽,吾想见见他。
“那可是西楚败将之后,江东之地,士林书生之地,多是纸上谈兵之懦弱者。”
家父不允,但拗不过我的坚决。
夏至,姬虞及冠之日。
家父委托亲朋设宴与广安楼,吾于屏障后,心跳急。
这一日,吾让奶娘扎了最喜欢的发髻,化了最美丽的妆容,施了最衷情的粉黛,他不知,这一切,只为他来颜。
吾曾陪同姐妹闺房夜话,听闻过他。
广安楼,高朋满座,歌姬舞昌平。
项羽至。
吾掀起珠帘,初见他威武英姿,奶娘窃笑:小姐芳心意动。
吾急忙放下珠帘,脸红脖子烫,却是不肯承认的。
三、溪云初起日沉阁,蒹葭杨柳似汀洲。
姬氏世代世家,项家在江东经营多年,席间多有相识者。
酒过三巡,项羽君微醺,言语不再含蓄,借酒诉衷肠。
项羽君身高八尺多,力能扛鼎,才气过人,即使是吴中弟子,也都非常害怕项羽。
席间,多有相互夸赞者,有叔父说:“羽之神勇,千古无二”;
羽亦不谦和,直言举鼎乃武夫练体之计,唯兵者能平定天下。
叔父又问:何为兵者?
吾亦于珠帘后,细细听。
家父不知何时来到厢间,只是微笑着,却无言语。
羽曰:兵家四派兵形势、兵权谋、兵阴阳、兵技巧,吾以为,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父亲轻轻点头道:勇者,一往无前也!
家父一届文官,素来不惜武人,项羽君能得家父如此点评,吾心中亦很甜,只是羞于启齿,便低头不语,也不知奶娘与家父商量何事,只是片刻后,家父请妾入席。
吾款款掀起珠帘,丫鬟明珠抬着裙摆。
吾脸微热,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项羽君注目,明珠偷偷附耳,说那个傻大个看愣了,酒杯举着,酒都撒了却不知道。
我轻轻敲打了明珠,假意责骂,却偷偷心喜。
四、浪成于微澜之间
叔父介绍小女出场,用词颇为抬捧。
当日吴中士子众,纷纷留诗夸赞,文人多情,寄情于诗词,半真半假,让人耳面发烫,家父却只是笑,不曾替妾挡酒。
江东清酒喜用竹酒,一般女子能喝十杯,我却能饮得三十。
若在平时,家父会在第十杯开始为我推辞,第二十杯之时,会命明珠带我撤去,再让奶娘煮来姜羹暖胃。
今日,家父却与士子开怀饮酒,不曾管我。
十杯过后,有士子请我抚琴。
吾认识他,乃吴中士子之首李翰林。
江东士子多才俊,唯以翰林定乾坤。
士子轻易不服人,然李翰林之才压江东。
叔父点头,命人从府上取来乌木琴。
一曲《江临散》信手拈来,李翰林诗词相伴,曰:
江东有女初长成,姬氏有女虞抚琴,
豆蔻年华落大方,粉腮初红眉点黛;
窈窕淑女君所求,万丈红尘一曲醉,
赋诗相伴长生愿,姬虞一笑辉广安。
一曲毕,士林高捧,满堂喝彩,尤其是广安楼的掌柜,命人立马将诗词裱装到此层,高挂大堂,视为一桩美谈。
吾偷偷观项羽,眉头锁,酒杯已空,不知在想什么。
我却不知他意,心中亦有阴霾。
席间士子又有请琴,个别不好退却,又要抚琴,却是项羽君,大步来到身前,弯下万钧腰,低声道:“若是累了,就歇一歇,我可替你舞剑。”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不再低头,而是抬头望着他俊朗的面庞,笑道:“何不请我一起舞剑?”
项羽君错愕,随即欣喜。
抚琴姬替我抚琴,我与项羽舞剑。
项羽重剑,我的剑道轻柔,刚柔并济,恰好互补,琴瑟和鸣,一曲艳当时。
曲毕,当时人忘记了鼓掌。
倒是李翰林,从人群中走出,曰:项羽君勇冠三军,不知能否作诗一首,以去匹夫志勇假名?
吾眉微皱,士子的笔、兵家的刀,从来都是杀人的工具,若是因为我而折堕了项羽结交江东士子之行,那该如何是好。
当日举者,多有吴中佼佼之士,更有士林之首林翰林压阵,我怕项羽君吃亏,有心替他格挡,他却大笑着,声震广安楼,曰:某家正有一赋,今日吟来,恰似冬日暖阳,夏日凉风。
吾心更忧,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见比武之人放狠话,哪有文人自夸的道理,心中嗔怪项羽君不该如此豪迈,思索着该如何补救。
项羽君已然收了重剑,大声吟唱:
风萧兮江南草长,易水寒羣莺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