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驿店出发,沿着尽河驿道,一行人走走停停,已过了五日,因为新田律的原因,尽河边尽是废弃的渔村,加之众人身份尴尬,只能在野外露宿扎营,好在是初夏时节,蚊虫不多,否则没有艾草驱蚊,众人露营怕是要遭罪许多。
作为引路人的李子三终日里都是醉酒不醒,让张策与陆青山都是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走错了道路,好在今日张策询问路人得知,他们距中天港仅有半日的路程。众人知晓后皆是一阵欢呼,几日的赶路疲累,席地而睡,让众人都是有些吃不消了。
陆青山小跑了几步赶上在前头带路的黑驴,李子三依然还是倒躺在黑驴背上,修行龟息夜不缀。
“三哥儿,三哥儿,三哥儿……”陆青山推着李子三的手臂喊到。
“哈哈,青山吾弟,是不是快到中天港了。”李子三被推醒也不着恼,眯着双眼说道:“等会到了中天港,三哥儿带你去置办一身行头,吃顿好的,尽楼的灼白龙可是天下一绝。”
“只是三哥儿,听张策说,中天港兵卒众多,盘查严密,我们中多是流民,怕是连外城都进不去。”
“青山你且安心,我族兄时任巨鹿郡尉,几日前我便央他处理此事,此时的巨鹿郡,都可去得。”
“那我便去转告张策,让他宽心。”
李子三看着陆青山离去的背影,复又倒在驴背上,双掌枕头,侧首说道:“哎,傻驴,你觉得我这青山师弟如何啊?”
“咴儿咴儿”
“哈哈哈哈,我就说,游哥儿看中的人必定不会差的,哎,这天气不睡个好觉,游哥儿肯定要说,浪费生命啊。”
微风和煦,柳絮飘摇,靠近中天港的尽河旁地势平坦,农田中忙于夏种的农户三三两两坐在田埂边歇息,箪食壶浆的农妇则带着稚子,来给自家劳作的汉子送饭食,围坐的乡人们纷纷起哄,让这稚子唱那刚从游诗先生处学的诗歌,双耳赤红的稚童立在路旁,学着那游诗先生的腔调,开口唱道: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听完诗歌的农户们已没有嬉闹的心情,有的已是潸然泪下,唯有稚童无忧无虑,一溜跑去追那飞虫去了……
陆青山在路边将一切看在了眼里,现在的他只听到诗歌悲切,却不知为何悲切,当十数年后,他经历了许多事情,他才明白了今日的歌谣不仅仅是歌谣。
路旁的一切只是路途中的一段插曲,随着夕阳西斜,陆青山一行人已是到了中天港,与陆青山从张策口中得知的不同,这里并没有城墙与护城河,陆青山不由奇道:“三哥儿,路人皆说中天港是一座大城?怎么连城郭也没有?”
李子三难得没有醉酒,背着双手,任由黑驴跟在一旁,闻言不由笑道:“哈哈,青山,中天港是大城不假,但璄国兵势天下最强,只有我攻人,绝无人攻我,是以璄国同楚国不同,历来建城从不造城郭与护城河,即便是璄国王城天煦,也只有皇宫才有城墙,用以区别于内城。”
一旁的陆青山闻言,内心甚是佩服璄国皇帝的魄力,心想这中天港已是人流如织,那王城又该是何等模样,掌控这璄国的皇帝又是何等的风采,等找到了店家与母夜叉,定要去那天煦城好好游览一番。
“青山,等会便到港口,先将张策他们安排妥当,三哥儿便带你逛逛这中天港。”
陆青山点头应下,回身转告了张策,并邀他同去,奈何张策再三推辞,只好作罢。
与之前设想的不同,一行人虽然遇到几次兵卒,但也无人上前盘问他们,如此不过半个时辰,穿过弯弯绕绕的路径,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已是到了中天港。
只见那中天港口,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舟船泊满了港口,放眼望去,桅杆竖立如同一片丛林,码头上的脚夫们赤着上身,搬送各种货物,一派忙碌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