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丘镇虽只是一座人口不过几千的小镇甸,但因地处京畿路与河北、山东各路的交界要冲,平日里显得很是热闹,往来车马行人不休。尤其是镇子里那座由官办的武丘驿,一年到头几乎客人不断,哪怕是如今这酷暑季节里,依然不时有人来此打尖住店。
孙途和雅儿两人在赶了一天路后,眼见时候不早,也就在这驿站里住了下来。有临走时晁盖赠与的路费盘缠,再加上那夜杀死杜虎等人后从他们身上搜出的钱财,让孙途完全不用为银钱烦恼,进了客店就直接要了间上房休息。
这官办驿站的掌柜和伙计那都是有见识的,并没有因为他二人偏小的年纪就轻视他们,更没有多作打听,很是客气就将他们安顿下来,随后更是殷情服务,把当地有名的菜肴直接送到了房间。
经过几日的奔波,身体才刚康复不久的雅儿着实是有些疲乏了,用了些饭后就早早睡下。倒是孙途,此时对着窗外暗沉的天色想起了心事。
他在考虑自己的将来,如果记忆不错,十几二十年后如今看着一派欣欣向荣的大宋朝就将面临灭顶之灾,到时身处北方的山东必然首当其冲,而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呢?是不是应该早些离开此是非之地,跑到江南去躲避即将到来的兵灾?
可是想了半晌,孙途终究没有个定主意。毕竟现在的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就算想从山东逃离都不是那么容易。何况此番去汴梁还不知会遭遇多少刁难和变数呢。或许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随波逐流了吧。
就在孙途暗自叹息一声,感到有些无力时,外边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这让他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自己包下的上房可不只一个房间,而是一整个跨院,照道理外头应该不会如此纷扰才是,要是吵醒了雅儿可不好哪。
就在他想出去看个究竟时,外面的门居然就被人敲响了。带着疑惑与不满,孙途黑了张脸走出去开了院门,随即就看到驿站伙计正一脸惭愧地站在那儿,连连打躬施礼:“客倌,实在是对不住了,您这上房已被这几位官人要了去,就只能委屈您二位挪个地方。”说话间,他微微向边上一让,使孙途能看到跟在其身后的四五人的模样打扮来。
这是几个衣着华贵的旅人,中间是个模样俊美,但面色却有些发白的青年,他边上则是个小童子,另外几名家奴模样的汉子也正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孙途。
“这算什么?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孙途不满地说道:“我可是早就把店钱付了。”
抢在那几人说话前,伙计已经赶紧解释了起来:“客倌有所不知,他们可都是有京中驿券的,小人必须听从吩咐,还请客倌海涵。”说着,他又连连弯腰拱手,摆出一副恳求的模样来。
孙途这才明白过来,这后来者居然有着官府的背景,可以凭驿券在全国各驿站里白吃白住不说,还能获得最好的招待,相比起来,自己这个花钱住店的可就落了下乘了。这就是古代森严的等级了,即便钱再多,在官家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既然规矩如此,孙途也不想多生事端,便打算退让一步。可还没等他开口呢,许是见他动作慢了,一名汉子便上前一步喝道:“还磨蹭什么,赶紧走人。要是再敢拖拉着,小心将你当作歹人拿入官府治罪!”
一看对方如此嚣张,孙途心头也是一阵怒起。可在这时,那名青年公子却开了口:“童壮不得无礼,这位小哥也没说不肯相让哪。”说着,他也冲孙途一拱手:“小哥见谅,实在是我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所以……”
孙途倒是没想到这位当主人的竟如此好说话,心态倒是平复了下去,便点头道:“既然有此规矩,在下自当出让。不过还请稍候片刻,等我把舍妹叫起来。”说着,又深深看了那青年公子一眼,发现对方脸色确实不好,似乎身上有恙。
眼见双方达成了和解,那伙计总算是放下心来,赶紧赔笑着跟了孙途进屋,帮他整理起随身之物,同时还不住地连声称谢,说今日的店钱一定如数奉还。
当孙途带上包裹,叫起一脸茫然的雅儿往外走时,又与真正入住的那几名官方客人擦肩而过。他随即发现那青年连脚步都有些虚浮无力,要不是边上有人搀扶着,只怕都要倒下去了。
看来这位确实病得不轻,要一间上房好生歇养倒也在情理中了。孙途想到这儿,气也消了一大半,随伙计转到了不远处一间客房中重新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