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泪眼和声,道:“罗冠清!我苦等你半生,盼你回头,我要如何便如何!”
妹妹罗忆仗剑补去,爹却始终周护那女子身前,娘亲乘乱再寻衅,爹大怒之下,出手废去她武功,娘身体飞出,妹妹被撞得踉跄,正送上身后围观的长矛!
妹妹的小小生命,殒丧当场,娘悲愤欲绝,指着爹悲怆大吼:“罗冠清!”
扭头却对他凄烈命道:“玄儿,杀了她,替我们报仇!”说罢拔剑自刎,腥深如沸,从此他最不喜,便是红色。
“娘!”“可卿!”
他与爹同时冲上前去,母亲临终,紧紧歃他的手中刀刃,冰肌作奠,雁伏泣血。
在场豪杰寻机一涌而上争取魔女性命,爹爹却抛下娘尸身,竟仍是一意周护那妖妇!
他见状恨恸仇极,持刀遁入人群拦阻父亲,父亲大怒,竟是一掌欲将他毙下!
“逆儿!她才是。。。”
“冠清!”那妖女却扑来拦住父亲,眸中惊恐万分,二人对视,竟双双凄凉无语。
无耻之尤!他一刀补去,血染深怀,那妖妇定定看他一眼,随即阖上,浓睫深锁,汩汩双流。
“孽障!”父亲勃然大怒,扶住她,悲怆入骨。他眼见雁伏再染殷红,竟莫名心生恶怒,臂力暴涨,一把夺过父亲怀中之人,直直抛入两旁虎视眈眈的武林群雄中。
娘,我为你报仇了。
爹恸声惊呼中,刀枪斧钺、勾叉剑戟、十八般镇派神兵,争先恐后地朝女子身上贯入,女子顷刻毙命,死得体无完肤。
临终,却是美眸浅睁,额角血丝迷离,看向他的目光,温柔哀伤。
“罗玄,你这逆子!”生平第一次,听爹连名带姓地唤他,生平第一次见父亲全力使出玄冰神掌,却是朝他当头打下,他十六年功力鱼贯泄,鸟兽散。
面对父亲的暴怒于顶,他凌然对视。他不惧,因他早已完成娘的临终遗愿。
父亲却终是看他良久,再良久,周身剧颤,掌风停在半空,两行清泪纵下。
他见爹终于丢掉武器,擦他身过,踉跄着走向那魔教遗女,跪在身旁。
父亲突起一掌,自碎天灵,倾身覆之,如磬石护苇。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僵立原地,一炷香间,宇陷天坍,世间只余了他一人。
罗玄一梦惊醒,盗汗淋漓,这么多年了,有一世那么久。
体内毒凶肆虐,他之久远心魔,最近是被它们引发得愈演愈烈了。
却隐隐闻得寂静周山传来一声脆响,有物事打破,罗玄一惊,出门去看女儿绛雪。
她竟能一人起身下床,自己倒水喝,却十指如线,跌碎了水杯。
罗玄惶惶地喂她喝下,将女儿轻如纸鸢的身子抱回床榻。
梅绛雪异常宁静,神智清醒,靠在他怀中,“爹,我没事。”
顷刻,又道:“爹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何总是记挂着小今么?”
“别多说话。”罗玄轻拍着她,柔声轻哄,她此刻回光返照,大限已临。
她却执意要说,和她娘一式倔强:她却执意要说,和她娘一式倔强:“我要说,爹爹,我梅绛雪这一生爱过的男子,只得方兆南一个。我也曾经以为,这辈子除了他、玄霜和爹,我再也不会关心别人,直到十年前我遇见了小今。
“我处处帮助小今,实在是因为她与娘年轻的时候太过神似,她两人,一样的身世,一样的能耐,一样心智桀骜,一样为世所不容,于是我真心喜欢她,想帮她,亲近她,甚至有时会觉得,她就是娘的转世投身。”
罗玄漠然无语,同样错觉,他亦曾有过。
“可是冯今和娘又大有不同,她比娘幸运了千百倍,有一个师父如珠如宝地爱她,不教世人欺她半分,当年娘的身边却什么人都没有。小师叔走后,我本该做那个保护她的人,可是。。。”
罗玄不由将女儿紧紧扣入胸膛:“傻丫头,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爹,全都怨爹!爹不该赠你和兆南雪花神剑,不该教你去决战亲娘。。。绛雪,这是爹的错,爹心魔深重,你和你娘都是无辜的,你们都是无辜的!”
梅绛雪见父亲泪如雨下,却笑了,她在罗玄怀里探探脑袋,突显俏皮道:
“爹,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我和玄霜在一所好大好亮的屋里争抢一枚玩偶,你正呵斥我们,娘来了,却是斥你为何不给我俩各做一个,害我们日日争执,爹爹,你那时也是一副要哭模样,你好怕娘啊!”
这是她继风痴谷血池地狱之后,第二次唤娘,每逢她命入幽冥时,便会本能地唤娘。罗玄老泪纵横,心知她的魂魄即将远行。
“爹,为何这只是一梦,为何?”梅绛雪定定地看着父亲,再没阖上眼睛,目中疑惑不解,有一世那么绵长。
罗玄抱着女儿,放声哀哭,生平二回,这苍莽世间,终是仅余下了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