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叶在雪地里躺了许久,若非再也受不了周身恶臭,他不会爬进屋子里,开始清洗伤口。他还活着,零叶无悲喜,更多的是平静,这平静源自他内心深处,一直支撑着他,支撑着他于这艰难人生中存活下去。
这是什么?此刻,他看着纵横交错于右臂的诡异图腾,有了一丝疑惑,接着即猜想是那紫色肉球,最后一刻喷溅而出的黏液带来。
会死?还是会痛不欲生,他暂且没有细想,这时日一走又是半月。
直至月盈那夜,他被浑身辣的烧伤感所折磨,他才知道半月前的一切,不过刚刚开了个头。
所以,他决计要下山去。
小西镇很小,一条长街能走到尽头,镇上唐人居多,能来此处久居的,若非迫不得已之人,便是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零叶并非第一次来,这里背靠白山,每入冬至,曹疯子便驱他下山,换取油粮。他第一次杀人也是在此,那年他只有十二岁,在附近的山林里做掉了几个人贩子,那时他还不明白杀人的痛苦,直至许多年后,每当午夜梦醒,他总能清楚的记起他们的脸。
小西镇上只有一间客栈,老板姓洪,江浙人,但凡路过此地,想喝酒吃肉投宿,都得寻到这里来。所以零叶一推门,就看到了姓洪的男人坐在柜台里头,算珠打得噼啪作响。
“这不是山上的郎君吗?眼见着就要冬至了,今日总算将您盼来了!”说话的是店博士,这人贼眉鼠眼,照面零叶即笑起来,笑得极亲切,似自家兄弟一般。他见零叶不说话,兀自环视店中如今天寒地冻,也只有一桌来客店博士也不介意,跟着请人入席斟酒,动作一气呵成,接着对零叶道,“近来匪盗闹得厉害,物价也跟着大涨,东西可都贵得吓人,郎君那儿,甭管有什么野味,咱们掌柜的,全要了!”
此话毕,店博士手中的酒壶还未落,零叶便闻头顶一言来语,“你是从山上下来的?来时可有见到什么人?”
说话的,是个苗女,即便她周身裹了狐裘严实不露,零叶还是从她的发饰及口音中,寻出倪端。这人武功极好,先前还坐定二楼,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站立零叶身侧,她有二人相伴,两者都是青年男子。
零叶无需打量,自进门环顾一刻,其实已胸中有数,于是开口道,“有,死人。”
这话说得平静无半分感情,宛若并非出自他的口中,此际全场静谧,只剩柜台里头,依旧此起彼伏的珠算声。
零叶这话说的并不夸张,也全无它意,因他只是在陈述事实,没错,这一路确有看到人,都是被杀或冻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