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优自噩梦中醒来,已是数日之后。他曾预料过自己的死亡,如卑微草芥,他犹记得离家之时母亲的叮嘱,那场面宛若永别。
所以当他四日前,睁眼又看见空青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我姑父他…会怎么样?”童优嗫嚅一问,面对这个女人,他多少有些自卑。
“放心吧!陈校尉他伤的虽重,但索性救的及时,多将养些时日,会有起色的!”
“你也是!终日惶惶不安!连累空青娘子为此操心,也太失礼了!”此时插话之人,年约三十左右,姓冯,单名一个佐字,乃是朝廷御史的参军。童优不敢得罪他,面上堆起奉承的笑意,便不再说话了。
“娘子有所不知,御史从善如登,感叹娘子数日辛劳,特吩咐食堂为娘子炖了一锅好汤!此事娘子需得领情,塞外苦寒贫瘠,食材极不易得!”冯佐言语笑起来,慈眉善目,极似自家长辈。
“冯参军辛苦了,能得楼御史关照,儿三生有幸,请替儿向御史表达感激之意!”空青闻罢蹲身万福,这本是唐人女子的礼节,但此时她效仿来,端庄娴雅,并无不妥。
丛林天籁鹊起,又是一轮银月高悬,晴缺之下,军帐中偶有鸡鸣犬吠,无眠的人总有许多,童优也不例外,但他并非想家,而是他知道,自己已将时日无多了。
“你未眠!”就是此际,黑暗中一人跻身入帐,速如闪电,激动童优一个鲤鱼打挺就僵坐起来,惊恐了双目,都是无措。
“你未眠正好!今日送给娘子的汤,又喂给那病秧子了!楼御史说了,三日之内此事若还成不了……别说你姑父保不住,谁都救不了你!”这人一身灰色劲装,狰狞恶鬼,照面五寸长疤由下至上,如将整张脸都给劈成了两半。
“鄙人不知该怎么办,娘子不与咱们同食!我若执意邀请,怕……怕会惊扰她!”童优胆怯进言,不想话音才落,那灰衣人已出手一拳封门,打的他连滚带爬,蜷缩着,哀呼求饶。
“你再喊!小心我剁了你的舌头!”灰衣人见得静夜声扰,难免恼怒,拉扯了童优站起来,免不了又是一顿拳脚相加,接着即沉下脸,狠声低语,声音几从齿缝中蹦出来,一字一言,“最后七日,成则存,败则亡!”
这规则简单,口含天宪,生关死劫。
食时清淡,军中有规矩,哪怕身在塞外,一切皆不变。
空青起来的晚,已错过朝食,如今栖身此处,实非迫不得已。她判断错误,害死了尤夏,龙溪重伤难治,若再联络不上分舵,算着时日,她恐将彻底失去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