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郭解回答道:“都是当年江湖上的朋友赏的面子,郭解年轻时还追逐这些虚名,现如今想起来真是惭愧,这诗已多年没人提及,韩安国大人竟然也知道,大人真是见多识广,令人钦佩。”
韩安国笑着摆摆手,又道:“想来姚门主和季盗尊德高望重,江湖地位之高怕是无人能及,他二人少年时,连项王与高祖都未放在眼里,想来也不会给什么贵人卖命,充当杀手,他二人在袁公被害之时,怕是已经古稀年龄,更何况我听说多年前二人便结伴出海,音讯全无,所以想必这鬼影非是他二人。”
郭解点点头,季吞乃是他授业恩师,在鬼影未出现前,师父便与姚师伯结伴出海,盗门事务,全部交给了师姐负责。二人逍遥一游,便仙踪难寻,自那以后便再未返回中原了。
韩安国接着分析:“袁公被害时,周侯已是丞相,剧孟大侠乃是周侯最得力的助手,如何能做这暗地杀人的勾当,况且当时周侯向来反对宗族子弟封王,周侯性格孤傲,他从未把梁王放在眼里,故而他与梁王的关系一向恶劣,所以说,周侯也没有任何理由帮助政敌去除同样对梁王不满的重臣袁公等人。林娥据说代师掌管天下绿林,听说她与梁王倒是有些瓜葛,所以我初时还怀疑是她,但见大侠今日表现,想来应该不是林女侠,否则大侠怎会不知这杀手身份?”
郭解点点头,师姐过往经历他不便多谈,但那杀手的出手路数与师姐迥异,且以师姐的性格,就是暗杀他人,也会堂堂正正地承认,不会藏头缩尾。“非是我师姐所为,”郭解坚定地说道。
“那事情便简单多了,只剩下二人,大侠您与那‘碧眼狻猊’,若不是大侠您,怕是那狻猊剑客景冉就是当年惨案的最大嫌疑人了,”韩安国说道。
郭解再次沉默思考,景冉爱用香炉暖手,所用燃料正是檀木,若多年前是他刺杀的袁盎等人,那么现场留有檀香气味便说得过去。况且碧眼狻猊剑法高绝,且有独门的震慑敌人的瞳术功夫,若是他,一剑击杀姚益并非毫无可能,但是若他想杀田簋,哪里用得上费那么多功夫?但听人所说田簋所受致命剑伤,想来倒是真暗合狻猊剑客的路数,而且这路数,恐怕也不止景冉一人使得,今日他便又见到一人运使……
“看来大侠似有所悟,老夫言尽于此,今日所谈之事过于诡秘,老夫与武安侯及那籍福都未曾提起,万望大侠保守秘密,时候不早了,老夫该歇息了,大侠就请回吧。”
郭解听得这老大人意思,拱手说道:“韩大人放心,郭某定会守口如瓶,今日多谢大人点拨,大人早日休息,郭某告辞了。”
说罢,郭解便施展绝妙身法,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韩安国见过他疏忽而来,对着疏忽而去的神妙也不过多惊讶。
老大人抬头望了望皎洁的如钩弯月,心里蓦地又想起了那已故的梁孝武王,因为这袁盎袁公被杀,梁王担惊受怕,最终积忧成疾,四年前便薨逝了。他与梁王情义深重,故而一直放不下对当时真相的求索。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群贤毕至的睢园,看见了那丛丛绿竹,仿佛又置身于那忘忧馆中,听梁王吟诵佳赋,自己还能记起梁王罚酒的甘香。“殿下,就让臣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以宽慰你的英灵吧。”念及至此,不禁眼含热泪……
却说郭解回到“听涛阁”,见浣君还在等待父亲归来,便与浣君细细分说了从韩安国处所得的讯息,告诉了她可去城东寻找廷尉府老吏“老狗头”,细问当年经过,又说了自己的判断,杀死姚益尚不知是否是狻猊剑客亲至,那田簋的死怕不是景冉亲为,但哪怕不是他亲自动手,杀人者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细细嘱咐浣君,那狻猊剑客本领通天,二十年前与自己齐名,乃是伯仲之间,今时今日,怕是境界也是相差无几,若是真的正面碰上,千万勿要硬拼,一定要伺机逃脱,又让浣君检查了先前给她的响箭,叮咛她若是一旦遇到危机,一定要第一时间施放,他定会立刻赶到救援。
郭解当世大侠,这些事却说得婆婆妈妈,往往一件事情来回要叮嘱好几遍,想来是父爱关怀所致,便是绝世大侠,也不能免俗。浣君见父亲如此牵挂自己,心头一暖,她笑道:“女儿省得了,父亲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郭解说道:“我看君儿你所认识的那两个青年张骞和卫青,该是熟知剧昶少侠,爹爹希望你去他们那儿,探一探剧少侠的底细。”
浣君不解地问道:“是何缘故,还请父亲明示。”
郭解答道:“今日我见那剧少侠本领造诣不俗,生了爱才之心,便对他多施加了些压力,这剧少侠本来用得是家传剑法,但在重压之下迫不得已,却出了一式奇招,而这奇招,分明是‘碧眼狻猊’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