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渊问过曲庆瑞确认没问题后把医案整理好写了一篇几千字的文稿赶在过年前投给了中医学术期刊,同时也抄送了关心此事的黄中文等前辈。
要等编辑们审完,大概率是会通过啦,听说莫教授还是那里的顾问不过正式刊登怎么也得过一段时间了。
所以周锦渊才先抄送给了其他人至于一些不熟悉的机构、个人就交给萧院长来对付了。
萧院长乐在其中呢……和高水平的医疗机构建立交情,一来一往学术交流也建立了,多么有利于三院水平提升啊。
医院过年都是轮休大家照顾周锦渊外地的,没多久已经到他放假的时候了。
周锦渊、容细雪和容瘦云提着行李箱进机场,准备飞回瀛洲过年。
可惜因为天气缘故许多航班都推迟了三人过了安检后登机时间仍是不确定机场十分拥挤到处是人。
“我看看,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周锦渊瞄到机场咖啡厅的卡座有一桌人离开,赶紧往那边走但在他走近之前,已有一名裹着长外套的男子坐了下来。
那人是独身一人一抹孤零零的瘦削背影。
周锦渊索性紧走两步问他:“请问您还有同伴没,能跟您拼个座儿吗?”
这人抬起头来,周锦渊看清,他除了裹着长大衣,还戴着帽子和口罩,无法辩认全部面容。
但仅露出来的部分已极有辨识度,皮肤雪白,眼睫也是白色,唯有瞳孔是淡红色,透着清冷的气息,唯独在随身的小行李箱上挂着一个海洲的旅游吉祥物挂件,显得画风不符。
从外表看,这是一名典型的白化病患者。面对周锦渊的询问,他点了点头。
“谢谢。”周锦渊招呼容秃和小雪也落座,又去点了咖啡和蛋糕。
周锦渊在柜台买单的时候,旁边一个男顾客本来是呆呆盯着菜单,无意中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盯着他看,“你……你是不是那个,三院的……道士?”
“……是三院的医生,你这么说人家还以为三院是个道观。”周锦渊好笑地道,现在路上认出他的人可少多了,不过提起来很多人还是知道的。
“哈哈,还真是你!我看过你的视频,我表舅还去你那里治过秃头!”他特别兴奋地伸出手。
周锦渊和他握了握,待回座位没多久,那顾客竟也坐到了恰好有人离开的旁边座儿,两人友好地点了点头。
“道长,这都是你同事吗?”顾客兴奋地问。
容瘦云面无表情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光溜溜的脑袋,“我像吗?”
顾客:“……”
周锦渊哈哈一笑道:“他俩是我兄弟,我们仨和那位先生拼座儿。”
“哦……你们好你们好。”顾客见另外一人瞥过来一眼,露出来的部位白得像雪,气息冷得像霜,不禁都瑟缩了一下,倒也客气地一一点头示意。
好在那人只是看起来像冰霜,面对这萍水相逢的人,他同样礼貌地轻点头。
这顾客对周锦渊的职业,尤其是道士这一项很是好奇,既然遇到了还坐在一起,而且都不急着登机,就忍不住问东问西。
周锦渊也是闲着没事,一一解答,什么烧香做法的。
那白化病男子一直默默坐在那儿,从始自终没说过一句话,像是也在听他们说话,又像是没在听。
“话说我去年遇到一个和尚,他算命可灵的了!算出来我家里有七口人,我说错了,我家就六口人,结果他反问我一句:你不是将宠物视为家人吗?我都惊了,是啊,我养了只狗,我爸妈都说是我弟弟!”
顾客说到兴奋处,都有点手舞足蹈的劲儿了。
周锦渊本来是很平和地和他聊天,一听灵验的和尚,顿时背也挺直了,仙风道骨状笑道:“呵呵,我们道家,也有山、医、命、相、卜五术!”
容细雪和容瘦云都默默看了周锦渊一眼,继而对视:又来了。
说是从来不diss和尚,但遇到这种情况还不是忍不住吧……
“哇,你也会?”顾客倒没想那么多,只是崇拜地看着周锦渊,“我就说,你肯定不止会开光。那个,能不能……”
周锦渊鼓励地看着他,“嗯?”
顾客:“给我算一个?”
“可以!”周锦渊立刻开始掏兜,“今天这个日子宜测字啊,我找下”
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笔,其他人也开始摸索。
容细雪倒是有的,但放在行李箱里,行李箱已经托运。
这时,那个白化病男子却是一伸手,他同样雪白的手指张开,掌心躺着一支金色的钢笔。
“欸,谢谢!”周锦渊拿过钢笔,叫顾客在餐纸上写个字,“一个字就行了。”
顾客一摸那笔,沉甸甸的,特有质感,让他怀疑是纯金的。这金色的光泽一点也不俗气,搞得他瞬间特别有仪式感了,一笔一划写了个字,还要感叹:“这笔可真好看,我这字真是配不上啊,哈哈。”
周锦渊把笔和纸接过来,正想把笔还给白化病男子,见他虽在人群中,却有遗世独立之感,忽而问了一句:“相逢即是有缘,你要不要也写个字?”
他看不到这男子的具体面容,但今天既然有同座、借笔的缘分,他便主动一问,结个善缘。
男子那白色的睫毛闪了闪,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但他看了一眼,却是调成静音,而后想了一秒,竟真提笔写了一个字,字迹挺拔有力。
周锦渊拿过纸,先看顾客的,他写了一个翼字,“你想问什么?这是羽翔异地,别离之兆,我看你这个年纪,问的如果是婚姻,那必然是异地恋啊。”
“哈哈!可不是么,我和我女朋友就是异地恋,今天就是去她家,准备见家长。”顾客赞不绝口,“准的呢!”
“那就祝你们长长久久了。”周锦渊又和他说了几句性格上的事,也是让对方连呼准确,那白化病男子也侧头看来,似有些微好奇。
容家两兄弟却是早就习惯了,非常淡定地该吃吃、该喝喝。
此时周锦渊再看另一个字,白化病男子写的是个“岩”。
周锦渊端详了一会儿,连旁边的顾客都伸头探脑,一脸好奇了,他才说道:“岩字在古时候通嵒,是巍峨之貌。
“你们看,上面三个口,下面一个山,口便是缺口,陷也,坎也,山即艮。这个字的卦象便是坎上艮下,坎水艮山,山高水深,困难重重。属于蹇卦。卦辞,利西南,不利东北。
“蹇又是跋行困难的意思,海洲市正是华夏西南方位,那么你应该不是海洲人,而是最近被某件十分艰难的事困扰,因此来到这里。”
顾客求证地道:“真的吗?你是来办事的?”
虽然这人身在机场,不难猜到并非海洲人,但看这人行李箱上的挂件,大部分人应该会以为他是旅游来的。
白化病男子目光中有些微讶异,“……我的确是有难事来海洲。”
周锦渊又道:“利在西南,虽然前有险阻,但你已身西南,现在还准备离开,那是不是已经遇到转机,此事结果应当无忧了吧?”
白化病男子却带点古怪地摇了摇头。
居然摇头?
“不顺利?那你为什么离开?”周锦渊忙道,“机缘不可错失,建议你多坚持一段时间。”
白化病男子垂目道:“但我已经被告知,坚持也没有用了,也许是机缘不够深吧。”
周锦渊愣了愣,虽说他算卦也不是百分百准确,但他自觉今天状态还不错啊,怎么会得到截然相反的答案。
没成功,那到底是准不准啊。
顾客干笑道:“那个,也许你回去又会听说成啦,利在西南嘛。又或者真正的机缘其实还没到?”
周锦渊觉得遗憾,也准备细问几句,再行推算,这卦象中,此人的机缘明明就应在西南啊,也许里头还有什么细节呢!
说不定,就能帮到对方。
此时机场广播响起,白化病男子也没说什么,他也曾以为自己的希望在海洲,但最终,不过是将复杂的情绪留在海洲的山水间。这些日子他已经想明白了,珍惜剩下的时光吧。
他站了起来,对周锦渊道:“谢谢,很有幸见到测字术,你算的大部分都是正确的。再见。”
他转身朝着登机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