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洲的一处山林之中,虽是草木生长最旺的春季,此处植被却并不茂密,茂密的,只有浓浓的血腥味。
只见一个大汉已经衣甲开裂,露出一道狰狞的血口,而他手里却紧紧地拽着把军刀,刀光盛亮深寒,丝毫看不出刚刚割下了一人的头颅。
与他背靠背坐在山坡上的一人,也在嘘喘着粗气,一身结实的肌肉随之抖动,汗水便又落入甲胄之中。只听他说道:“这群狗日的凉狗,不是很嚣张吗?还不是被老子宰了!”
“常大哥,你少说话,对面有几个斥候已经跑了,说不定等下便又带人过来。”说话的此人,正是田蒙。
他们二人如今已经是当上了东都军的斥候,常亮还当上了副队,此次他们一队人马,正是在此处与北凉斥候遭遇,同行相见,那自然是分外眼红,整个丘陵地区,都成了他们的战场。
常亮喘着气道:“怕个屁,老子死也要拖几个垫背的。我们再恢复点力气,还要去找兄弟们。”
田蒙笑道:“常大哥,若是巧娘看见你如今的模样,那说不定要抱着你不放啊,嘿嘿。”
常亮以前是个大胖子,可是如今哪还有半点肥肉,不说条件艰苦,就是这整天鬼门关打转的,哪还能剩下点油水。
常亮嘿嘿笑道:“想到巧娘,老子守这破地方便值了,走!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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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洲的治县,是靠北凉最近的一座城池,城墙不高,却颇为坚固,北凉大将熊开泰亲自带人攻了三天三夜,却还是没拿下此地。
定北大营之中,熊开泰一脚踢翻一个几案,盛怒吼道:“郭艾,你一个家奴出身的杂碎,老子迟早要剥了你的皮!”
显而易见,守这治县的便是东都军副将郭艾,与主将纳兰裴的风格不同,若是纳兰裴,可能会选择在风览城下再决生死,
郭艾是面对北凉军寸土不让,才小小的一个治县,便是让熊开泰如吃了苍蝇般难受,花如此多的时间和兵力,即便是打下了,其实也意义不大了,何况还没打下。
此时一名英挺的将军走进大帐,看着满地狼藉,便知道这大将军又发火了,无奈道:“将军,此事急不得,这郭艾虽善于守城之术,却是兵粮有限,城中百姓每天都还要张嘴吃饭了,我们不急,他们就该急了。”
熊开泰闷闷道:“玉成,不是我心急,是陛下都带军到了风览城下了,我们还在这磨蹭,若是让陛下打下风览城,我们就在后面吃灰吧。”
这位剑眉星目的将军,便是熊开泰麾下第一悍将,定北军副将李玉成,白衣白马,战无不胜。
熊开泰在大帐内转了几圈道:“不行,我不能再等了,玉成,这次你可要帮哥哥,走,城下掠阵。”
治县城头,郭艾对身边的一个参将道:“梁栋,陈达,再就该是李玉成来了。”
那名参将道:“将军,这李玉成可不好对付,此人有勇有谋,一身武功更是神鬼莫测,曾经打景芝城,他是一人身先士卒,飞上城头直取景芝城太守陈安凯的首级啊。”
郭艾冷笑道:“我又不是那只会知乎者也的儒生,他若敢来,我必让他有去无回!”
熊开泰望着城头的郭艾,冷笑道:“玉成,你信不信,这郭艾必定是在城墙上设有重兵埋伏,就等着你跳上去,不然老子就不信他一个儒生看见你了敢不跑。”
李玉成道:“将军料事如神,不过嘛,我单枪匹马上去自然难成事,可若是全军攻城,他的兵力分布就要有所调整。顾此失彼之间,他又能奈我何。”
熊开泰嘿嘿道:“纳兰裴在中州,再杀了这郭艾,我看这东都军,还能蹦跶几天。”
李玉成笑道:“若是纳兰裴在上面,我可不敢去。”
熊开泰哈哈笑道:“放心,纳兰裴没筹到粮食,定然不会回来,就算她听到消息要赶回来,相隔万里,就是飞也要飞个把月,她若能筹到军粮,便也算是东都军最后的希望了。”
李玉成一勒马缰,洒然笑道:“那就请将军下令吧!”
随着一声肃穆的号角吹响,治县城下旌旗蔽日,喊杀震天,卷起十里黄沙。三十架投石车井然有序的架到前方有效射程之内,随着一声声轰响,一块块巨型的石块向城头抛去,若是有人不幸被砸中,那是瞬间血水一片。
郭艾看着驾着云梯就要攀上城头的凉军,厉声道:“弓箭手准备,射!”顿时箭如雨下,大多爬到一半的兵卒,便是悉数又被赶了下去,顿时死伤无数。
这郭艾并不对下面的刀盾兵射上哪怕一箭,开玩笑,箭还没敌军人多了,这好钢只能用在箭刃上。
北凉军反应也够快,刀盾兵立马架起长盾,全部躲藏起来,北凉男儿骁勇好战是不假,却也不想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割下几颗头颅,哪怕自己死了,自己的孩子也会为此自豪,自己的爹娘在村里怕是里正也要尊重啊。朝廷的抚恤,大概也够妻子生活了吧。
战争,自古无情,却是有那么些人,为此着迷,为之狂热,郭艾站在城头,当是热血沸腾,都说楼上看山,月下看美人,城头看雪,对他郭艾来说,这才是城头最壮丽的风景。
只见李玉成一人一马冲入城下,一道白影冲天而起,直奔郭艾所在的城头而来,郭艾见此也不惊慌,哈哈大笑道:“放箭!”
漫天箭雨朝白色身影集射而来,李玉成长枪一抖,一道白芒射出,附近雨箭纷纷化为齑粉。他不退反进,长枪向城头一点,借力换气,转眼便是立在了城头之上。
李玉成白衣胄甲,迎风而立,如天将下凡,自是气概摄入。他几步上前,举手投足间便是死伤多人,离那要杀之人,更是只有几步之遥。可当他看清郭艾身边之人,不由虎躯一震,那是肝胆俱裂。
只见一位红衣女子,负手而立,一杆乌金长枪立于身前,其枪曰:吞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