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听完已经快七点了,两人便找了家酒店开了两个单人间。花辞睡之前和曲程程聊天,自从花辞上次向她打听了谈石的事情,这让曲程程误以为花辞对谈石有了兴趣,于是她只要有时间就会给花辞介绍,那些信息花辞都认真看了,遇到问题还会问两句,大半个月过去了花辞觉得她也算是半个混粉圈的了。
曲程程在手机那段端兴致勃勃地和花辞料到一周之后将会举行的谈石的演唱会,又谈到因为这次的演唱会已经有不少追星的姐妹提前到了杭城,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顺便在杭城玩一玩。
“明天就是要面基了,有点紧张,但我们已经约好了要带着谈石代言的产品去高铁站碰头,这就是我们的暗号!”
花辞不得不提醒她要注意安全,曲程程好像并不担心,她道:“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姐妹,大家一起反过黑,轮过博,抢过代言,算是半个战友了,不会坑我的。”
花辞问道:“你怎么知道对方一定是粉丝了?”
曲程程道:“我们会视奸她的微博,看一下有几条微博和谈石有关,以及超话登记,数据都不会骗人的。”
行吧,这些女孩子的相处方式不是花辞能理解的,虽然花辞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和陌生人见面,但她身上带功夫,所以也不怕,但曲程程这个小姑娘,尤其是在晏非和沈伯琅提醒之后,所以花辞格外地担心。
第二天早上花辞和晏非起了个大早,酒店有自助早餐,花辞便先去餐厅里吃完,一碗坚果酸奶都快喝到底了,晏非才下来,第一眼,花辞还真是愣了好一会儿,晏非花了点时间在脸上装扮了一下,掩饰了脸上的某些五官特征。
晏非拿了片吐司和一碗坚果酸奶在花辞的身边位置上坐了下来,他解释道:“总不能吓到别人。”
花辞道:“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晏非道:“两年之前,他之前是在国外,两年之前忽然回国住了养老院,我那时候去看了眼,不过没有正式拜访过。”
养老院离百春楼不远,打了计程车,花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之后在登记来访的时候花了点时间,但很快,张家的小辈便出来见他们,双方都是头一次见面,只是简单地问候了番,花辞和晏非便被带到了张之彦的房间。
晏非全程都没有太多的话,只是在进门之前,忽然伸出手拉住了花辞的手腕,花辞顿了一下,瞥了他一眼,见他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于是轻轻地反牵了他的手,与之五指相扣。
张之彦应当是醒着的,他听到动静很缓慢地转过了头,看向了突然上门拜访的两人,混沌的双眼忽然一亮,还没有说话便有泪水从眼眶里留了起来,他要起身,小辈忙上前扶着,被他坏脾气地甩开了手。
“晏非,晏非。”他用苍老的声音唤着,“你终于回来了,那场大火怎么就把你的踪迹给烧没了。”
张家小辈有丝尴尬,忙解释道:“太爷爷,这是晏家的重外孙,跟我一样的辈分。”又给晏非解释,“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子近来糊涂了,经常认错人。”
晏非抿了抿唇,看着张之彦,话却是对张家小辈说的:“不妨事,他还能记得我的太爷爷,我很开心。”
张之彦使唤小辈:“赶紧给人倒茶,”他顿了顿,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家里没有以前那样的佣人了,小孩子又不懂事,干活一点都不麻利,也不会看人眼色。”
“这样挺好的,”晏非道,“民主,自由,平等,每个都是当时我们追求的。”
张之彦大笑,道:“我是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着见到这些,当时内战还没闹清楚,日本就反了,好不容易把日本赶出去,自己又打起来了,往后……不提也罢,我倒越来越怀念地下读书会的日子,现在没来由地那些日子,我成日成夜地想那些朋友,但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你,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果然来看我了,到底还是舍不得我的。”
晏非没有告诉他两年前的夜晚,自己在屋外的树上坐着,看他入睡,只是道:“之前你在国外,我联系不到你。”
“所以我回来了嘛,”张之彦还有些得意,“我早就想回来了,可是家里人拦着不让,我就生气了,狐死首丘,我也要落叶归根,让我死在外头怎么可以,于是好说歹说,终于让我回来了,回来就踏实了,今天见到你,我更加踏实了。”
他沉默了会儿,道:“你还那么年轻,跟从前一样,年轻漂亮,穿着中山装,胳膊底下夹着本书,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来回一趟,能收一车篓的花,我不一样了,我已经老到下不了地了,家里的小孩嫌弃我,我既不能陪他们玩,还要他们照顾我,可他们哪里知道我是上过战场扛过枪的,我那些故事他们都不愿意听,觉得都老掉牙了,婉红还活着的时候我可以跟她通个信,好歹有人聊,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没日没夜地想了,想到哭,孩子还觉得我矫情呢。”
晏非道:“我也在想过去的事情,没日没夜地想,还好,没人说我矫情。”
张之彦笑了一下,道:“你来沪州,去百春楼听过戏没?我常说那小子忘本,把个好好的戏楼经营成一家酒店,带的角每天用手机拍视频,吊嗓的时候拍,演出的时候排,心思都不在唱戏上了。”
“刚听过,的确不大好了,没有从前的味道了。”
张之彦道:“什么都变了,我们以前的屋子也没了,地下读书会的屋子也没了,我来之前让孩子开着车在街上兜了好几趟也没瞧见,还被人摁了好几次喇叭,到了后来,孩子也不耐烦了。你怎么现在才来见我,可惜了,我现在都离不开床,如果在两年前,我跟你出去,就我们两个人,慢慢地去找,肯定能被我们找到。那么大的一个屋子,那么长的一条街,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