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好饿,好饿,我们现在是时候去大吃一顿了。”
盈歌扫了一眼街头两旁,他看到了一个卖酥油茶的小铺,铺头挑着一面青布旗子,上面写着“十文一碗”。
盈歌的脸色骤然一变,沉声说道,“遭了。”
当盈歌拖着气喘吁吁的丁逸赶回去的时候,桑格正蹲在小院的角落挤羊奶,她神情愉悦,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桑格的脸上总是挂着愉快的笑容,她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的无忧无虑,每次看到她,盈歌总是觉得心中一片温暖。
温暖而舒畅。
盈歌松了口气,低声道,“看来那书生的确不像是我们的敌人,他并没有想要伤害桑格。难道他果真是紫灵姑娘派来的么?可是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丁逸沉默的低下头。
桑格看到了他们,开心迎了上来,“你们去哪里了呀,我好担心你们。”
“我带丁逸出去走了走,看了看扎布里的风景,你瞧,走了这一圈下来,他的伤已经好了。”盈歌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我正担心这几天没法照顾你们呢。”桑格说道。
“你要出远门么?”盈歌说道。
“明天开始,我要和巴穆一起去采盐了。青藤桥修好了。”桑格摇摇头笑着说,“我们要采好多好多的盐巴,然后过几日巴穆会跟着盐队一起,将采来的盐巴运到萨嘎。不过没关系,我会留下来照顾你们的。每天早晨我都会替你们做好一大篮子的糍粑,我不会让你们挨饿的,要不然被紫灵姐姐知道后会骂我的。”
盈歌扭头看了看丁逸,丁逸只是沉默不语。
“采盐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们呢?”盈歌笑着说,“你不知道,我曾经干过一年的保瓦。”
盈歌说完后,扭头低声对丁逸说,“我知道你听不懂,保瓦就是盐农。”
“真的吗?”桑格惊讶的看着盈歌。
盈歌点点头,“当然,不瞒你说,在采盐这方面,我其实是个高手。”
“可是采盐很辛苦,我不想让你们去,紫灵姐姐知道了会怪我的。”桑格有点为难的说道。
“我们偷偷的去,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么。”盈歌大笑着,轻轻的捏了捏桑格的鼻子。
盐湖位于扎布里南边数里地外的羌塘,那是一面方圆百里的青色大湖。碧绿通透的湖水之上,漂浮着一道道白色的盐带,远远望去,宛如镶了银边的绿宝石一般晶莹玉润。盐湖的周围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盐碱地,地面到处铺满了一张张棕色的牛皮,上面堆满了刚刚从盐湖里捞上来的盐巴,此刻正升腾着雾气,闪耀着白光。数十名身着粗布衫的盐农排成一排,赤着脚站在湖里,还在用长长的木耙子不停的将湖里的盐巴打捞起来。盐农的身后是身形高大健硕有力的藏羊,它们正在安静的等待着盐农将沉重的盐袋驮在它们的背上。
“你们看,最左边那个就是巴穆,这些人里就数我的哥哥每天采的盐最多最好。”桑格指着远处一名正在低头卖力打捞盐巴的汉子说道,她的脸上充满了骄傲。
盈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充满了尊敬。
在这个世界上,勤劳的人们永远都应该得到足够的尊重,这一点,无关贫贱。
丁逸脱掉鞋子,蹚进湖水,一阵刺骨的冰冷忍不住让他打了一个寒战,没想到清秋之际的盐湖水居然已经这般冰凉。
“丁逸哥哥,水很凉的,你可以吗?”桑格有些不安的看着丁逸。
丁逸没有说话,他咬着牙低头像其他盐农那样,用木耙将湖水里的一大块白色的盐巴扒扒了起来,送到岸边。
“看来你还真是个干农活的好把式啊。”盈歌看着丁逸,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明明就是个下地的命,可你偏偏非要卷入这是是非非的江湖之中。”
“你在说什么呀?”桑格看着盈歌。
“哦,没什么,干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手里的这家伙应该叫亚巴,对不对?”盈歌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木耙子,赤着脚走进了湖水,冰凉的湖水激的他忍不住直跳脚。
身边扒盐的汉子们忍不住大笑起来。
盈歌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将木耙浸入了晶莹的盐湖水中。
丁逸和盈歌开始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盐农,每天随着桑格和巴穆来到盐湖,打捞起一袋袋的盐巴,然后运回扎布里。丁逸变得越来越像一根木头,除了每天疯狂的干活之外,他总是在沉默着。
盈歌曾多次试图将他带到扎布里西边的一顶小红楼处,小红楼里有好多好多像柳家姐妹那样风情万种的异域女子,她们可以很狂野,也可以很温柔,她们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只要你的手里有花不完的银子。
那里是男人们的天堂之地,更是盈歌这种男人的极乐世界。
盈歌明明没有银子,可他却每晚都去小红楼里过夜,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时分。之后他会精神饱满的赶回来,和丁逸一起前往羌塘的盐湖。
丁逸不知道盈歌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能让小红楼的那些女人无偿的心甘情愿的和盈歌睡在一起,他不知道,他也不关心,事实上,他现在似乎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每天只知道闷着头杵在冰冷的湖水中打捞着盐巴,回到小屋便到头大睡,一天到晚沉默的像一块生硬的烙铁,无论盈歌将小红楼里的情景描绘的多么诱人多么美好,丁逸都只当没有听到过一样。
没办法,所以盈歌只好每天晚上自己前往小红楼,独享销魂时刻。
“虽然丢下丁逸一个人,让我有几分内疚。可我总不能因为丁逸不去,我自己就不去,那不是我的风格。我盈歌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所以,我必须得去。”每天晚上站在小红楼下面,盈歌总会这样安慰一番自己,之后便心安理得兴高采烈的走进小红楼的那扇小红门,然后再爬上小红门后边的那张小红床,一直折腾到天亮。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二十七天。
第二十八天傍晚时分,羌塘那巨大的盐滩上燃起了熊熊篝火,采盐的保瓦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他们大口的吃着肉干,喝着烈酒,在庆祝独属于他们的欢乐时刻。因为明天一早,他们便要将成百上千袋盐巴沿着西南的天路,一直运松到数百里之外的萨嘎,在那里,数不清的精美丝绸与琉璃香料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这是一条漫长的盐路,也是一次艰辛的旅途。
一阵粗犷激昂的鼓声传来,盈歌看到巴穆正在用挥舞着两根巨大的牛骨敲打着一面大鼓。数十名康巴汉子齐齐的呼哨而起,踩着鼓点,跳起了舞。他们踩着马步,弓着腰,目视前方,口中不时发出低沉的怒吼声,粗壮有力的手臂随着鼓声奋力挥舞。
盈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禁热血沸腾。
“这是斯马卓,我们每次出行之前都要跳的舞。”桑格兴奋的站了起来,伸手拉起了盈歌,“来。”
盈歌微微一愣,随后大笑起来,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牵着桑格的手一起跳了起来。
丁逸远远的坐在一边,一动不动,他无神的遥望着远方,眼前的狂欢仿佛与他全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