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师的指令来的真是时候,安摩尔心怀感激地想。
但接下来她只动了动快要僵化的那半边大脑,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据她了解,召唤师并不能窥探哈夏的思想,怎么会知道她身处麻烦之中。
排除了为她排忧解难的可能,答案是召唤师自己也遇上了什么麻烦。
毕竟宴会才刚刚开始,拉法奇不可能轻易放走这样一位“贵客”。
站在通往礼堂大厅的双分转角楼梯的处,安摩尔发现事情比她想象得更加夸张。
原本光洁平整的大理石地面不知为何布满裂纹,靠近楼梯的位置甚至生出了比在场所有人都高的巨石,召唤师正背对楼梯站在巨石上面。
拔地而起的巨石把召唤师和参加宴会的众宾客隔绝开来,安摩尔能观测到的大多数人都抬头望着召唤师,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多彩。也有一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安摩尔的到来稍微转移了一些人的注意力,但当他们认出新来者不过是属于“斐兰女士”的哈夏后,又将目光转回召唤师身上。安摩尔在转角处并没有停留太久,指令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下了楼梯,面前便是比安摩尔高出一半的巨石,哈夏感受不到召唤师让她停下来的迹象,连倒抽冷气的余地都没有,她迎着巨石迈开脚步。
臆想中以皮肉击石的剧痛没有出现,安摩尔再次踏上了阶梯。
上次处理猛禽达卡玛的危机让安摩尔见识过召唤师的实力,她对此并不吃惊,只是悄悄地为召唤师的塑形能力啧啧称赞。
召唤师微微低下头,右手食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羊皮纸从安摩尔的口袋中飞出来,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半空。而这时,安摩尔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和召唤师并肩站在巨石之上,俯望整个大厅。
白城斯丹莫第七十二任拉法奇站在前排,他旁边是名身着紫色华贵长袍、体型宽硕的中年男性,光亮的头顶几可媲美拉法奇胸针上那颗硕大的白色宝石。
他们关切地注视着召唤师,拉法奇精心打理的鬓角甚至沁出了的汗珠。在他们身后,是之前在顶楼露台上和安摩尔打过照面的菲利普萨雷。
安摩尔以为自己扫视的眼神足够呆滞无神,但她清楚地看到在目光滑过菲利普时,小个子青年的瞳孔猛然一缩,显得惊惧犹疑。
那是心怀鬼胎而又愚笨的人所特有的,藏不住阴谋的表情。
安摩尔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触怒了召唤师,导致目前这种僵持的局面。不是她甘愿自堕为奴替主人说好话,召唤师的脾气比下面那些赔笑的人想象得好很多,不大可能主动挑起事端。
可是从在场众人的神态上看,他们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终于停下,黄色纸张随召唤师的手势旋转一周,将写字的那面呈现给众人。
“在我……愿意回答……之前,不……接受任何……提问。我的奴仆……地位……等同于我……本人?”拉法奇眯起眼睛小声念出纸上的内容后,又高声复述了一遍。
得到这样的声明,宾客们的表情骤然放松了不少。
拉法奇恭恭敬敬地向召唤师鞠躬行礼,满含歉意道:“很抱歉唐突打扰了您,我们无意冒犯您……”他瞥了眼安摩尔,补充道,“和您高贵的仆人。”
看情况原来是召唤师不堪其扰,以她的方式解决一股脑涌向她的种种提问而已。
安摩尔略感失望。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只是小鬼头的任性胡闹。
有一阵子,安摩尔真的幻想过最好发生惊天动地的大骚乱,好让她有机会解开控制咒语,恢复自由身。
拉法奇一番极尽诚恳的道歉打动了召唤师,巨石慢慢缩回地下,而大理石地板上的裂纹也逐渐消退。
安摩尔试图感应召唤师用了哪些法术把一切恢复原样,但是毫无头绪。
陌生地域的法术好像来自于另一个时代,又好像有他们自己一套运行法则,她从小学习的知识在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
再次回到人群之中,斯丹莫的上流阶层对召唤师更多了几分敬畏。她坐在装饰着鲜花和鹿皮的沙发上,神色淡然地品尝无色饮品,却再没有人敢随意上前攀谈。
适时响起的音乐缓和了气氛,人群自发散开,三五成群觥筹交错。仍然密切注意召唤师的唯有那名紫袍男子,和寸步不离他的菲利普萨雷。
从菲利普和光头男子交流时的神情和口型看,他似乎正是菲利普的父亲,即克洛斯口中的“领事”。
好几次,菲利普那双闪烁不定的褐色眼睛都和安摩尔撞个正着,这使他更加忧郁、萎顿,双肩仿佛不堪重负般地愈发下垂,安摩尔不禁对他产生了些许同情。
然而这同情在她和菲利普同时发现克洛斯步入大厅时化为对软弱者的怜悯,安摩尔半闭上眼睛,像真正的哈夏一样把自己的意识投入虚空。
实际上,控制咒语确实对她的思维造成一定影响,很多时候她会莫名其妙失去意识,虽然时间不长,却让她开始担忧是否正在向没有自主意识的哈夏转化。
如果是这样,那她必须得重新审视召唤师使用的法术。安摩尔打心底里不希望得到曾保护过她的召唤师是名黑术士的答案。
“您的到来令烟花平添色彩,音乐婉转动听,连空气中也充满芬芳。女士。”甜腻的、油腔滑调的说词仿佛来自他人,而不是站在她们面前的克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