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珏这说的,怕不是在凉州卫的时候,她喝醉了酒扯着肖珏背书给他听的事?林双鹤笑的以扇遮面,嘴里道:“对、对,怀瑾比你先当爹,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是真的!小女儿可乖巧了,什么都会背!”
“怎么可能?”燕贺一听,急了,慌里慌张的冲上前质问,“都会背书了?你的私生女?肖怀瑾,你居然养私生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哇,旁人都说你心高气傲谁都看不上眼,没想到你是这样下流无耻之人。还有你!”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禾晏,教训道:“看你也是条在战场杀敌的好汉,这你也能忍?不提刀砍了这混账的脑袋做什么?”
禾晏:“我”
“怕肖家权势压人?”燕贺眉眼一横,大手一挥,“本将军给你撑腰,明日就去和离!”
肖珏眉头微微一蹙。
“燕南光,”他平静的开口:“今日我不想动手。”
“谁怕你啊?”燕贺一听,跃跃欲试的撸起袖子,“来就来!”
“南光,”夏承秀不赞同的摇头,轻声道:“今日是林公子请客,怎好动粗?再说,肖都督是跟你说笑的,你何必当真。”
夏承秀一开头,燕贺这只斗鸡立马蔫了,只道:“好吧。”
“羊肉都煮好了,先坐下吃菜吧。”林双鹤招呼几人一道坐下,坐下时,还拿胳膊捅了一下肖珏,低声道:“怀瑾,你可真行。”
肖珏懒得搭理他。
林双鹤拿林家的银子当水似的,都是照着最贵的点,一桌子菜就是一桌子银子,不过一分钱一分货,丰乐楼的酒菜本就是朔京城最好的。
禾晏原以为燕贺虽然惧内,可到底是武将,做事必然粗心大意,没想到这回燕贺真是令她刮目相看。夏承秀吃的喝的,哪些不能吃不能喝,他记得比谁都清楚。禾晏猜测,宫里那些内侍伺候娘娘用膳时,估摸着也就这程度了。
他一边伺候夏承秀,一边道:“哎,你们知不知道杨铭之?”
肖珏听到这个名字,并未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林双鹤顿了顿,问:“怎么了?”
“先前不是,”燕贺压低了声音,“广延答应乌托人在大魏开设榷场嘛,杨铭之身为金陵巡抚,上折反对,差点连乌纱帽都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杨家还因为此事和他闹崩了。”
禾晏看了一眼肖珏,问:“后来呢?”
“皇上登基以后,倒是很欣赏他此种行为,又看他在金陵做巡抚的时候,两袖清风,政绩出众,本想将他调回朔京,被杨铭之拒绝了。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拒绝。”燕贺耸了耸肩,“虽然他现在是在金陵,但我看,陛下欣赏他,他迟早是要回到朔京的。杨家现在一定后悔死了,我原先怎么没看出来杨老头是这种人?”
桌上无人回答他的话。
“你们之前到底怎么了?”燕贺在杨铭之一事上,倒是分外的好奇,又问肖珏,“什么仇能吵的这么远,都多少年了还记在心上。肖怀瑾,”他道:“做男人就要大度一点,你这么小肚鸡肠算什么男人?”
“闭嘴,”林双鹤白了他一眼,“我看这桌上最小肚鸡肠的就是你。”
“我可没和我的挚友分道扬镳。”
“拉倒吧你,”林双鹤不屑道:“你有挚友吗?”
“林双鹤!”
禾晏夹了一块白萝卜到肖珏碗里,肖二少爷不在军营的时候,只要外食,多是吃素,大概是介意旁人处理的不干净。禾晏虽然觉得他这也有些过分讲究了,不过罢了,个人有个人的习惯。
她打断燕贺的话,试图将话头引开,“承秀姑娘,你是希望你腹中的,是位小少爷呢,还是位小小姐呢?”
夏承秀笑了,她生的也说不上多国色天香,但自有温婉风情,道:“小少爷或是小小姐,我都很喜欢。”
禾晏又问燕贺:“燕将军呢?”
“我管他是少爷还是小姐,只要是我夫人生下的孩子,我当然很喜欢。”燕贺一提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尾巴立刻要翘到天上去了,颇得意地道:“如果是别人生的,少爷还是小姐,我都讨厌!”
禾晏:“”
这人还真狂,也不知别的人家的孩子哪里得罪了他。
林双鹤也问夏承秀:“嫂夫人,可有为孩子先取名?”
“这个”夏承秀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
“这个我自有主张,”燕贺抢过话头,“若是女儿,就叫燕慕夏。”
禾晏:“这是取倾慕承秀姑娘之意?”
“看不出来你诗文一窍不通,这会儿倒是挺聪明。”燕贺得意洋洋的开口,“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本将军甚会取名?”
禾晏无言以对。
燕贺大概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一点,就是他爱护妻子虽然是件好事,但每每他得意洋洋的将自己爱妻之心摆在台面上炫耀时,就显得有一点、不,是格外的蠢。
“确实甚会取名。”禾晏很捧场,“那若是男儿呢?”
燕贺就显出有些兴致缺缺的模样,“那就叫燕良将吧。希望他长大了以后,也能当一个如他爹一样优秀的将军。”
“什么人哪这是,”林双鹤嘲笑道:“这会儿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林双鹤!”燕贺恼怒道:“你到吉郡,到底还想不想活命了?”
“想想想,”林双鹤给他拱手,“还望到时候燕将军救本少爷狗命。”
燕贺这才满意。
禾晏咬着羊腿问:“不过林兄,你要去吉郡,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纵然要上战场,也会去云淄或者九川。”
去云淄就可以同肖珏一道,去九川就和自己在一起。倒也不是禾晏自夸,只是说起来,林双鹤与自己或是肖珏的关系,当然在燕贺之上。只是她后来也想明白了,眼下吉郡正在闹瘟疫,林双鹤要去吉郡,定然是因为瘟疫的缘故。
“禾妹妹,”林双鹤之前也跟着叫了几次“嫂夫人”,但到底是觉得别扭,最后还是叫“妹妹”了,他道:“你和怀瑾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有我没我,区别不大。燕将军就不同了,如果我不在场,他要是受个伤什么的,没有神医医治,耽误战事怎么办?他自己人缘极差,那些军医要是趁机在给他的药里下毒,啧啧啧,好惨!”
燕贺勃然大怒:“林双鹤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怎么可能受伤,简直荒谬!我告诉你,你日后别求着我救你,滚远点!”
禾晏心知林双鹤也是嘴巴上胡言乱语。他这人看着不着调,跟个纨绔子弟一般,实则心里格外有主意。朔京林家养出来的男儿,又岂会是真的贪生怕死之徒。
禾晏举起手边的杯盏,因着明日要出发赶路,今日不敢喝醉,只换成了甜甜的米酒,她道:“游仙姑娘先前送了我们一坛碧芳酒,不过今日还是别喝了,等我们打跑那些乌托人,再到丰乐楼来,请林兄为我们布置一桌好菜,介时才算不辜负了美酒。”
“现在呢,就先将就着这点米酒,就祝我们大家此去制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捷报频传,凯旋而归,怎么样?”
“好!”林双鹤率先鼓起掌来,“说得好!”
肖珏瞥了她一眼,笑了。
五只杯盏在空中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如兵戈相撞的金鸣,又如捷报来传的角声。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