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微微倾身看去,矮老头亨里特从他妻子手里接过了两个小布包,恭恭敬敬地走上前递给法官看,而后又在阿瑞尔神父面前走形式般也递了一下又很快收回了。
“法官先生,这是女巫给我的女儿汉娜的毒药,达威德这个可怜的老家伙,死前身边也有一个。”亨里特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瞪了高奈利亚一眼。高奈利亚冷冷地回看他。
法官抬了抬眼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高奈利亚。”
“先生,那只是普通的香包。”
亨里特反驳道:“法官先生,法官大人,您别听女巫的狡辩,只要拆开布包看看,真相就很明显了!”
艾德里安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格林先生,正如他所料,格林先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们都敏感地察觉出了这是一个陷阱。
格林先生在这件事上显得有点冲动,他猛地站起身来:“法官先生,如何证明这两个香包出自高奈利亚之手?我认为这个证物不足以说明问题。”在他打断法官与证人之间的对话后,高奈利亚也意识到了先前说话中的不谨慎,她几乎是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亨里特,此刻她的邻居表现出了她未曾想象过的狡猾。
“你怎么可以随意发言!”亨里特先是诧异,而后感觉到气愤,“法官先生,这个人太无礼了!”
“我很抱歉。”格林先生向法官行了一礼,转向了亨里特,他的神情很是严厉,“我的名字是卡尔格林,亨里特先生,也许您还记得我,我是达威德的老朋友,出生在圣湖旁的修道院里。我离开德塔弗丽雷后在马尔堡大学修习建筑和法律,我无法对漏洞和不公保持沉默。”
听到格林先生自称是达威德的老朋友,高奈利亚很是意外,在她的记忆中,她的父亲从未提起卡尔格林,这个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中年男人,此刻在和亨里特的对峙中咄咄逼人,几乎要让人忘记他捂着嘴咳嗽时双肩抖动的样子。
亨里特迷惑地回忆了一阵,但他还是想不起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是何方神圣,达威德只有一个女儿,也有些孤僻,与他们一家算是最亲近的了,他可不记得达威德有朋友姓格林的。
“是那个卡尔,亨里特,是那一个。”他的妻子却想了起来,“十多年前在圣湖……”她声音很轻,说得有些匆忙,在阿瑞尔的视线投过来之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含糊地咽在了喉咙里。不过亨里特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轻哼了一声。
“法官大人,方才我将证物拿出来时,她也承认是她的东西了。”矮老头指向了庭中的高奈利亚。
“确实,你没有当场否认。”法官认同地点点头,“拆开布包。”
亨里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刀,他早就准备好了。划破布包之后,零散的干燥植物叶子就散在了布面上。亨里特捻起其中的一小簇:“我是一个农民,地里的事农民懂得最多,凡是长叶子的大家都能认出一二。我想,这种叶子,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吧。”
亨里特将手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看,艾德里安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认出了那是一簇毛地黄的叶子。他最近时常见到干燥的毛地黄植株,这是一种巫师们常用到的植物,具有毒性,但除却巫术用途外,医师们也会用它制药。
“这是毛地黄。”亨里特说道,“事实已经很明显了,那女巫就是用了这种手段害死的人!”
高奈利亚捏了捏手掌,铁链被晃得乱响:“我的香包里不可能加了这种叶子!”
格林先生的立场站在高奈利亚一边:“法官先生,未尝不存在证物作假的可能性!”
法庭间一时间因为争执而有些嘈杂。
“法官先生,我有疑问。”艾德里安向法官示意发言,他就在格林先生身侧,法官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
“您说吧,艾德里安先生。”
艾德里安微笑了一下,彬彬有礼地站起身:“亨里特先生,您确定这两件证物一直佩戴在人的身边,没有被拆开过吗?它一开始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吗?”
“那是自然!”亨里特斩钉截铁。
艾德里安若有所思,他歪了下头,温和地笑了笑:“感谢您愿意作答。那我没有疑问了。”他转向法官,接着说道:“我想高奈利亚小姐可能只是对草药的了解不太深入,误将毛地黄的叶子加入了香包。这是一个单纯的误会。”
“您的意思是?”
“正如亨里特先生所说的那样,这两个证物只是香包而已。服用毛地黄才会使人中毒,单纯的佩戴,何况并未与人直接接触,并不能够造成慢性中毒的症状。法官先生,您可以从任何一个医师那里求证到这一点。”艾德里安的语调平和而优雅,他说完之后就重新坐下了,隔着一排人,与回头看向他的阿瑞尔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