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出身并州雁门原平,雁门便是一处边郡,想当年世宗武皇帝讨伐匈奴的马邑之谋便发生在雁门,再早战国武安君李牧一战斩首十万匈奴的那一战也是发生在雁门!至于到了近代,雁门更是战祸不断,尤其是檀石槐在位的那十几年,从建宁元年168年起,一直到光和四年181年,几乎每年都有鲜卑大军侵略幽并二州,我们这些边郡子弟无不勤习武艺,为的就是保卫家乡!”
听着秦谊在这里诉说起自己家乡的情况,在座的很多士人也是沉默不语,他们之前指责边郡武人不读书,粗鄙无德,也是没有考虑到他们的生存环境,这种整天打仗的环境,还读什么书,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大父一共有八个孩子,其中有五个活到了成年取了表字,然后其中有两个人,死在了与鲜卑人的战争中!我们原平其实是在雁门郡的最南端,在前汉的时候是归在太原郡的,而且我们秦家还是原平当地大户,连我们家都是如此情况,更不用说北面那些县城的情况,更不用说那些普通的小民,他们的日子只会比我家更惨!”
汉代的医疗条件比较差,幼儿夭折率比较高,为了能延续下后代,秦谊的爷爷小地主秦仁就是在努力的生孩子,前前后后一共生了八个儿子,而且可能想要光宗耀祖,秦仁给儿子们起的名字也是升腾上进这种昂扬向上的名。
于是乎迫切希望儿子们能够上进的秦仁,给儿子们起了一个达的表字,像是秦谊的生父秦腾,表字便是“仲达”。
不过很遗憾,虽然秦仁努力造出来八个儿子,但是不仅是成材率比不上日后的司马八达,就连成活率也比不上,最终八个儿子只有五个活到了成年,分别起了“伯仲叔季幼”的表字,倒是省了秦仁起名字的麻烦。
等到了这个时候,秦氏五达也只剩下老二秦腾秦仲达和老四秦进秦季达。
老三秦叔达,怀着满腔建功立业的伟大理想,以及对塞外蛮族的无比仇恨,自带干粮,作为一名义从,参加了熹平六年公元177年发生的那次讨伐鲜卑部落的大战。
这场战争汉军兵分三路,其中有一路便是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军从雁门出发,秦叔达参加的就是这一路汉军。
只不过这一仗汉军败得实在太惨,又没有一个叫做公孙珣的白马将军出来力挽狂澜,仅被斩杀的将士多达十之七八,可惜秦谊的三叔叫秦叔达也不叫秦叔宝,最终没能够在这场大溃败中活下来,落了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至于秦谊的五叔秦幼达,比他的两个哥哥死得还要早。熹平三年公元174年,鲜卑人在再次肆虐并州,在一次和鲜卑强盗的交战中,秦幼达肩上中了一箭,这一箭虽然不是致命伤,但这个时代糟糕的医疗条件,秦幼达最终因为伤口感染而死,以至于熹平二年出生的秦谊对这个叔叔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家严在家中排行老二,他的兄长,也就是我的从父外出求学之后,便只能在家中照顾年迈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他也很想像从父那样能够拜寻名师,学有所成,但还有保家卫国的重任,只能在心里面偷偷羡慕兄长的幸运。”
好吧,秦谊的爷爷秦仁身体还很好,他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秦谊他爹在家中只是一个傀儡,秦宜禄的性格那么软,也是受了父亲的影响。
但并不妨碍秦谊把自己的便宜父亲描述成一个想要求学而不得的人,卖惨这事情还是很管用的,要不然后世的娱乐节目很多都弄成了卖惨大会。
秦谊这段话说出来,也是有小部分士人心有戚戚然,这个时候的士人并不全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还有一些自耕农、佃农辛辛苦苦供养出来的,只是这部分人因为所能支配的资源有限,想要混出头来更加不容易。
听秦谊说到这里,孔融也是微微皱起眉头,他有些明白秦谊的思路,就是通过卖惨来博取同情,为自己不善诗赋做开脱。
“文合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勤奋学习,得到伯喈先生的赏识,真是我辈的楷模!有一些家境优渥士子却整天醉生梦死,毫无长进,在文合面前真应该感到汗颜!”不只是孔融,路粹也是这样想的,马上便站出来捧杀秦谊。这个时候把秦谊捧得越高,那么秦谊接下来就会跌得越惨。
“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这世上那里都有好人,那里也都有坏人,譬如颍川多君子,但当今的中常侍张让不也是颍川人吗?我无意针对诸位颍川君子,只是想通过这个例子来说一句话,通过一个人的籍贯来判断一个人的为人,那是最不可取的事情!边地之中,固然有些狼子野心之徒,但更多的是大汉的忠实子民,没有他们为我大汉戍边,抵抗前来侵略的异族,诸君是不可能在此安坐的!”
言罢秦谊也不等席间的士人们反驳自己,径直从所跪坐的地方站了起来,来到大厅中央的空地上,顺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剑拔了出来。
看着秦谊手持利刃,本来还想站出来和秦谊辩上一辩的几个士人也是缩了回去,而主席上的孔融也是眉头微微一皱,正想出言斥责秦谊,却没想到秦谊却是持剑行礼道:“在秦谊看来做诗赋本来是妙手偶得的事情,刻意强求之下反而不美,只是秦谊一直想为边郡武人正名,今日偶有所得!歌曰白马篇,请诸君静听!”
只是在颇为豪气得说完这段宣言之后,秦谊却并没有立即开始朗诵,上一世看一个纪录片的时候,说是希特勒演讲前总要沉默很长的时间,一直等到群众由闹到静,又从静到叽叽喳喳时,才开始发言。这是欲擒故纵、制造悬念、大吊胃口的开场技巧。
于是秦谊便就这样等了一会儿,直到满场文士又开始窃窃私语之时,这才颇为潇洒得舞起剑来,在舞出来两招之后,秦谊这才开始中气十足得剽窃起来: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凉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我是名动文坛的分界线
“天下文士遭罹兵战,秦谊鞍马间为文,往往舞剑赋诗。故其抑扬怨哀悲离之作,尤极于古。”汉元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