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从旁边的药房中端出一碗金红色的透明药汤,放在了赫连皝的面前。
她取了一根银针,看向赫连皝,赫连皝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递给慕容雪。她轻捏赫连皝的手指,银针抵在指尖上,一用力刺破皮肤,洇出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碗中,渐渐晕开。
起初并无异常,谁知,就在几息之后,那金红色竟是褪去,药汤的颜色竟是逐渐转变成淡蓝色,湛蓝色直至最后的深蓝色。
看到如此变化,慕容雪眉头紧锁,赫连皝面无表情。
倒是赫连皝身后的阿奇和阿达十分震惊,连忙问道:“慕容姑娘,我家公子怎么了?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雪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解释道:“你家公子这是中毒了。”
“中毒!?”,二人异口同声,连表情都惊人地相似。
倒是中毒者本人一脸平静,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和慕容雪打趣,“那我还有几日大限将至?”
阿奇和阿达一听,顿时像没了爹娘般,狼哭鬼嚎,涕泗横流。
慕容雪没好气地瞪了赫连皝一眼,他才笑骂道:“行了,我还没死呢,就这么急着给我哭丧。慕容姑娘既然说我是中毒,那必然是知道什么毒,怎么解,你们此刻哭,早了点,等我真的药石无医的时候,再哭也不迟。”
阿奇和阿达本来听见慕容雪可以解毒的时候都已经咧嘴笑了,谁知自己主子如此不地道,最后还不忘咒自己,笑还没收回去,又想哭,那表情,别提多狰狞了!
慕容雪见此,只好说道:“连公子所中之毒虽说罕见,但还是能解的,你二人不必担心。”
阿达和阿奇一听,立刻两眼放光地看着慕容雪,那目光,活像见了肉骨头的大型犬。
慕容雪被盯地打了一个冷颤儿。
赫连皝终于出手,制止了自家手下继续犯傻。
他看着慕容雪,终于正色道:“不知连皝所中何毒?解毒之法又如何?”
慕容雪回道:“连公子所中之毒,名为千夜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据说在百年前早已失传。”
赫连皝有些嘲讽地笑道:“百年前就失传的毒竟然被找出来对付我,看来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慕容雪接着说道:“千夜安,千百日夜,夜夜安。它是一种慢性毒,中毒者没有任何表相,白日里与常人无异,但一旦到了夜晚,总是不由自主地沉睡,也就是像连公子之前那样,只要到了夜晚,不分时辰,随时会昏睡过去,且在昏睡的过程中,脉象表征,即是将死之人。
一旦中毒者中毒千日,那么,在第一千个夜晚中,中毒者便在无知无觉的梦中悄然离世,到那时毒已深入骨髓,就算发觉,也回天乏术。”
慕容雪越说,赫连皝的脸越黑,最后竟然气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慕容雪以为他这是自己中毒而气,安慰道:“索性药汤的颜色是蓝色,证明连公子的毒性不深,医治一段时间就会彻底痊愈了。”
赫连皝没有说话,虽然慕容雪的话让他有所缓解,但他的脸色依旧凝重。
当晚,赫连皝离开前问了慕容雪那金红药汤的熬制方法,又不是什么秘密,慕容雪也就告诉了他。
赫连皝道谢后便离开了。慕容雪在人离开后,一头扎进古籍里,寻找解毒所用的药材。
轻云遮月逐流风,红烛摇影映相思。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慕容雪在臂弯中轻轻蹭了蹭侧脸,继续沉睡,桌上被翻阅的古籍还摊开着,铺满了整个桌子。
来人见此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他俯身,将慕容雪轻揽入怀,在不惊动熟睡的人的情况下,慢慢抄起她的膝弯,将人横抱起来,行至床边,把人放到了床铺上。
取下簪子,脱下鞋子,盖上被子,见人睡得更沉了,来人轻轻地刮了下慕容雪的鼻子,“睡得如此沉,待哪日被人拐跑了都不知。”语带笑意,满是宠溺。
可能是觉察到了来人的打趣,睡梦中的慕容雪手指轻轻动了动,抓住了还放在她脸边的手,轻音道:“成渊……”,也不知是梦醒时的轻声呢喃,还是沉睡中的梦中呓语。
来人动作一顿,随后笑得温柔缱绻,用被抓住手的拇指轻轻摩挲慕容雪的手,似是在安抚,之后,他也同样轻声回道:“嗯,我在。”
第二日,慕容雪迷糊地睁开双眼,带着刚睡醒时柔软,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床幔出神。
缓了一会儿,迷糊的神智总算是清醒了,慕容雪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却在要动作的那一瞬间顿住了,她昨晚查阅书籍到最后累的实在是困意难忍,她清楚地记得,她明明是趴在书案上睡的。
几乎是瞬间将被蒙过头顶,片刻,放下被子,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衣服还在。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书案,案上书籍摆放整齐,阳光透过窗棂在上面洒下一片光晕。
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揉了揉之后又眨了眨,书案就在那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她又转头看到床榻下摆放对称的鞋,目光上移又看到放在床头凳上面的发簪。
她想,难道如今私自登堂入室的人都是如此好心的吗?
她起身下床,走到书案边,走进才发现,书案上还有一张纸,刚刚因为光的缘故,她没能看清。
拿起纸,看到上面矫若惊龙,铁画银钩的字迹,就知道昨夜是谁了。她嘴角含笑地看着上面那人留给自己的话,两竖行,加起来共十二个字。
一切安好勿念
保重己身念你
看着最后两个字,她眼里像是一汪春水,满是柔情,她声音缱绻,里面是化不开的情意,“我也念你”。
慕容雪将信纸珍重地放好,便出去洗漱,吃饭。
等她回来拿过昨夜看的书,继续寻找药材,当她翻开之时,她才发现,书中夹了一张纸,而夹着纸的那页正是她昨夜最后看到的那页。
她又一一查看其他的书,发现本本如此之后,她又笑了,笑得清雅动人。
她发觉,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他在,总是能更念更爱他一点。就像一坛酒,年代越久,酒香越浓,越沁人心扉。
如此,她今日一整日就这般心中藏着欢喜翻阅书籍,速度竟然比之前还快上几分。
一连三日,慕容雪苦心翻查,终于找到了解治千日安的方法,此时她才发现,赫连皝也是几日未见,不知是去了何处。
慕容雪看着需要的药材,里面的辅药倒是易得,主要有几味虽是不常见,但终归是能得到,唯独有两样主药,炎麒草和雾莹叶。
这两种药材已经很久未见于世,不知还能否找到。
正想的出神,大门被敲响了,慕容雪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开了门,门外正是多日未见的赫连皝。
慕容雪侧身让人进来,一边关门一边说:“怎么几日不见,你的面色差了许多?发生了何事?”
赫连皝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忽地说了一句,“变成了墨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