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隔壁房间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苏响知道母亲已经睡熟,于是重新从床上爬起来,拉上校服拉链,偷偷从窗户爬了出去。
由于家里经济状态太差,苏响和母亲是在远离市区的上营村租了一层民房居住。这里人烟稀少,租金便宜,都是外地务工人员在此居住。苏响出了村子,顺着土路继续向西,穿过一片耕地,约莫二十多分钟后,来到了上营村的公墓。
苏响扒住一人多高的砖墙,轻轻一跃翻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个人工池塘。
此时此刻,明月高悬于假山之上,池塘水波轻响,岸边柳枝低垂,原本是一幅美妙的画卷。可是镜头一转,黑压压的树木之间立着一排排的坟头,白色的花圈、纸钱随处可见,和这边幽美的池塘夜景搭在一起,便透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与阴森。
苏响径直走到假山底下,简单扫了扫地上的浮土,背靠着假山盘腿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闭上双目,不多时呼吸愈发缓慢,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一股强大的气息依照苏响心中默念的口诀,缓缓流进他的体内。
这气息犹如海水涨潮,最初是从脚下一点一点进来,然后水平面不断上浮,依次淹没他的双足、双腿、腰部,接着一路向上,直到将头顶也盖上之后,苏响的这套口诀就算是修炼完毕了。
在同学的眼中,尽管苏响极其不招人待见,但是他的天赋,他强大的头脑和身体素质,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可没有人知道,苏响小时候的样子和现在却是判若两人。
苏响出生之后不知道是生了什么怪病,体质极差,经常会对着大人喊冷。大夏天的时候还要裹着棉袄,躲在烧着炉火的屋子里不敢出来。受这怪病影响,苏响整个人也傻乎乎的,在四五岁的时候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下来。家里老人带着他看了不少医生,也找不出来原因,唉声叹气之余,也是不断暗示李丽这孩子注定是要夭折了,劝她不如省些钱财照顾好自己,将来二婚之后再添新胎。
当时李丽虽然身体还未痊愈,但性格极为要强,在这事上绝不让步,挨个找亲戚借钱,哪怕是给别人下跪,也坚决不放弃救治儿子的希望。
让人没想到是,在苏响六岁那年事情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夜之间,苏响就完全恢复正常,身上古怪的寒病一扫而光。不仅如此,在之后短短三四个月,他的身体越来越强壮,将同龄人远远甩在了后边。
长辈们都说这孩子是受神仙的恩宠,渡了这波大劫,将来必有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苏响对这种说法从来没有否认过,包括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但他心里明白,助他渡劫的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个邋遢道士。
苏响记得清楚,六岁那年的五月十四日晚上,自己穿着棉袄裹着棉被一个人躺在床上,脸色铁青,双眼发黑。母亲就在自己的身边坐着,不过因为她身上也带着病,熬不住夜,已经睡着。
苏响正傻乎乎的看着房顶,脑子里只想着好冷。这时窗户忽然打开,一个满脸不知道是头发、眉毛还是胡子的男人,穿着一身黑不溜秋的道袍翻了进来。
道士进来盯着李丽看了一会,然后轻轻地对着苏响说话:
“你想治好自己的病,照顾母亲吗?”
那时苏响虽然话说不利索,但别人说的内容还是能听明白,就使劲点了点头。于是那道士就传了他一套口诀,之后连着半个月天天晚上过来督促他练习,直到他练熟为止。
而这口诀在一个月后就让周围的人见证了奇迹:在一次常规的小学生欺凌中,苏响突然爆发,一人放倒了三个五年级的学生,从此再也没人敢惹他分毫。
之后的十余年,苏响天天修炼,从不间断。身体果然如那道士所说一般,一日强似一日,活成了别人家的那个文武全能的孩子。
道士传给他的这套口诀一共有三十七个字,或者说是音节。每个音节都没有具体的意义,音节之间也找不到任何联系。即使是现在,苏响也不知道自己念得是什么东西,但他明白一件事,现在的自己就是靠着这套口诀强大起来的,那道士就是他这辈子的神仙。
而母亲,是他这辈子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与精神寄托。
苏响本想将这套口诀教给母亲,让她的身体也尽快好起来。无奈那个道士要他立了誓,绝对不将此事告之第二个人。后来他也想过找道士求情,通融一下。可惜的是,在他练熟了这口诀之后,那道士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彻底从苏响的生活中消失了,不论如何打听也找不到这人的踪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样一来,苏响即便有一千一万个不甘心,也只能遵守承诺,保守这个秘密。
最初苏响是在家中练习口诀的,每天凌晨一点开始,练习完毕之后就可以自然入睡。但是有一日晚上出去打工,眼瞅着一点前赶不到家了,无奈之下他在路上寻了一个废弃的荒地,开始按口诀修炼,结果意外发现效果远远好于家中。从此之后苏响就一路实验,最终找到了这个让他感觉最舒服的墓地,成为了长期的练功点。
一套口诀修炼完毕,正好过了两个小时。
张开双眼,苏响吐出一口浊气,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说不出的清爽惬意。
苏响站起身来准备回家,不料一低头,地上竟有两个人影!
“什么鬼?”
饶是熟悉环境,胆子又大,苏响还是被吓了一个哆嗦,这个点还能有人来墓地?
苏响急忙转身,顺着影子的方向看上去。身后的假山之上,弯月的正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黑色的轮廓。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苏响。”
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看来是有意跟随自己到此的。苏响心中警惕,后退几步,借着月光终于隐隐约约看到了这位诡异的来客。
这人身高一米六出头,体型纤细,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虽然他的脑后系了一个马尾,又穿了条长裙,但看他胸部平平,再加上大半夜的敢一个人来这种鬼地方,也不好断定是男是女——毕竟现在女装大佬出没得太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