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敖一连串问题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这似乎是个可能,也许景若却毫不留情面的打断道:“我并不认识他,公主府与吐蕃素无交往,尽可以去查证。至于说我是吐蕃的暗探,就更好笑了。若我真是吐蕃人埋伏在魔教的暗探,为何他们诛灭魔教满门,都忘了把我救走呢?更何况吐蕃国师何许人也,周围高手如云,又何须我这个不懂武功又体弱多病的弱女子千里迢迢跑到魔教?”
景若的话句句有理有据,将诸人的心中的疑问击个粉碎,眼看事情已说明,鲁一平颔首道:“景姑娘说的甚是有理,我们也不过是将有疑之处提出,既然景姑娘已经说的清楚了,也就解了我们心中所惑。至于那封信,不知景姑娘又如何解释?”
景若情知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果然一提此问题,在座诸位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她。景若心中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期待,仿佛这一刻她已经等了许久了
她压抑住心中的激荡,尽量平静的郑重道:“是的,信是我写的,我承认”
苏澄澈皱着眉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景若却面色和缓,似乎卸下了一个重担,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而轻松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景若缓缓放下茶杯,轻吐口气道:“请问在座各位,如果有人用刀杀了人,这铸刀的铁匠有罪么?”
“自然是无罪了”,孙振鹭点头道,他已隐隐明白景若要说什么,但在景若目光注视下,还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不错!”景若点点头,“既然如此,周前辈之死,又与我有何干系。我不过是替人写了个方子,想了个阵法,根本都不知道是要做何用,为何要将周前辈之死,怪罪在我头上?”
这番话压抑在景若心中些日子了,此时一口气说出,竟有些气力不接,许是因为激动,她面色有些红晕,身子轻轻的颤抖,苏澄澈一把按住她的手,递过来一个关切的眼神,景若冲她摇摇头,双目盈盈有光如星辰点点
孔剑龄已按捺不住,他性情急躁,又素来和周丰年感情极深,当日得知师兄噩耗,悲痛几不能自已,后来得知“妖女”一事,早在心中认定景若便是凶手,此时听她这么说,忍不住起身反驳道:“你胡说,你定是与人串通谋害我师兄,说啊!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孔剑龄说到后面面色狰狞几近嘶吼,景若并不为所动,只是抬眼看他,冷静道:“你说我是受人指使杀了周掌门,证据何在?”
孔剑龄一时结舌,确实除了最早一封信之外,再无其他证据,但他此时愤恨已极,几乎不假思索道:“证据?你写的信就是证据!你给我师兄下毒,又用阵法困死他,这还不是证据?!”
景若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出来:“我并没给他下毒,我只是写了个毒方,我并没有布阵困死他,我只是想出了个阵法,若是这也有罪,鹤顶红当万万年不得出世,孙子尉缭诸葛孔明当被明正典刑以警后世”
孔剑龄被景若堵得哑口无言,一时激愤拔剑而出,众人见状急忙上前阻拦。孔剑龄却怎么也不肯罢休,长剑握在手中不肯丢手。景若见状一抚裙摆飒然起身,挡在他剑前,双目直视孔剑龄
苏澄澈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去拉她,景若却深吸口气道:“你们心中鄙薄我也罢,唾弃我也罢,但当日在公主府中,我本就是应答这些不重要的文书的。与人谈诗弄文,探究医理,甚至如阵法花木这些旁门左道,俱是书信中常有的,我所做的不过是与人书信应和。来信的人有些确是因着趣味与我探讨,但多的不过是来封信和公主府有个往来的由头。如这种信有时一日都有四五封,我岂能每一封都记住。你们却以这样一封无心书信,便要定我大罪,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认罪!”
景若站在剑锋前说出这番话,众人早已听呆了,就连她自己也是心潮激荡,轻咬嘴唇面上表情似悲似喜,眼中泪水已经起了层雾气,这许久的委屈终于倾泻而出。孔剑龄持剑的手不觉垂下,被钱文敖等人连拉带拽的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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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挺身问道:“景姑娘,你说此事与你无关,又有何证据?”
苏澄澈扶着景若刚坐到座位上,听到这一问心中咯噔一下,烟霞宫对景若的定罪没什么证据,景若又哪有什么证据自证清白?她赶忙瞥眼看了一眼景若,景若此时已平静下来,听到这问话,并没有如苏澄澈所想的惊惶失措,而是一副迟疑的样子,让苏澄澈有些好奇不解
景若似是下了决心,终于点点头道:“我有证据的”
梅亦情甚至鲁一平都为之一振,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景若。景若脸上畏惧担忧一闪而过,终于是一副坚定的样子,缓缓道:“驻守甘州的定西将军李世端,是大长公主提拔起来的人,杀一落单马贼,是他分内之事,无需禀奏朝廷”,说罢一言不发
鲁一平表情一怔,皱了皱眉随即明白了景若的意思。之前他们甚疑景若是受了公主府的指使,但既然有李世端在,如果公主府要杀周丰年,大可不必大费周章。鲁一平点了点头,起身道:“景姑娘,多有得罪,路途辛劳还请二位姑娘回房休息”
直到走回房间看看周围无人,苏澄澈才咋舌道:“阿若,你今天好厉害”
景若此时面色平静还有些轻松,倒像是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景若苦笑一下道:“是我一开始想错了”
“嗯?”苏澄澈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景若玩弄着手中的竹笛,有些惆怅道:“当时那封信拿出来,我一下子慌了手脚,只想着找落笳商量,却全没有想过,我已把她推入深渊”
她抬起头看向苏澄澈,苦笑道:“可笑我那时只想着自己怎么办,全然没替她想过,受害的是她师父,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已经肝肠寸断了,我还等着她拉我一把”,说着,景若悠然叹口气:“后来在杭州是你提醒了我,我才想起来,我实实该为她想一想。我想过她很难,但直到再见到她,我才明白这些日子她过的有多难,竟是一个人在冷风冷雨中走了这许久,可怜就这样,她还一直惦念着我”
“从那个时候起,我便明白了,我非得自己争口气,才能让落笳好过点。我若是不能洗清这不白之冤,那便是我亲手把落笳推下万丈悬崖”
说着景若低头微微一笑,如早春初绽柔嫩而迎风不惧的连翘,竟让苏澄澈有几分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