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街巷中,几点萤火般的光由远及近,几抹影影绰绰的清冷身影提着灯,腰上摁着剑,从远处的街口走了进来。
杨柳渡墙,墙上柳枝叶影朦朦胧胧。流苏宫灯亮着一团橙色的光,被来人提在手上。
地板石上的光影抖动,橙光落在某一点上,忽然停滞不前。
华元候府的正门自然是挂着灯笼的,那灯笼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将候府门前的一块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来的几人皆玄衣箭袖,乌发高束,只有银白发带悬于脑后,随风而动。其中一位容色清隽的青年极其显眼,他身量颀长,朱衣着身,一身气质如凛凛剑意。
“这人可是你们府上的奴才?”青年眼神示意,他身后的随从往后一提,将一个身着麻衣面部青肿的男人扔到候府门前。
奴仆们挑着行李面面相觑,管家提起一旁挂在软轿上的灯笼,快步上前。
摔在地上的男人疼得直翻滚叫唤。他略微一看,对着青年弯腰行礼,“此人面生得很,倒像是城外的流民。”
昏暗的灯光下,青年搭在腰剑上的手指轻轻摩挲剑柄,“不是便好。我见他在候府后园墙下鬼鬼祟祟许久,你搜一搜他的身,怕有什么惊喜也不一定。”
管家不敢多言,“这番谢过燕世子了。夜深了,燕世子可还有公务在身?”
燕离“嗯”了一声,神色冷淡的瞥了眼围拥着软轿的几个奴才。那目光十分锐利,似两道冷箭,直把春华秋月等人看得毛骨悚然。
轿外悬挂着的宫灯许久不动,涂丹坐在轿子里,离府门又远,没有听见管家等人的动静,只听得一声冷斥后,外面便沉寂了下来。连春华秋月也没了动静。
“出什么事了?”涂丹的声音轻而无力,他软靠在轿子上,似没有骨头一般。他纤白柔软的手指从淡得几乎透明的青衫长袖下伸出,想要掀开窗帘一探。
“主子,是”春华就在轿旁,她的声音有些慌乱。
涂丹微掀窗帘的手一顿,一片绯色的衣角落在窗前。那朱衣上不知绣了什么纹路,十分精致贵气。
他微微一愣,窗外的青年声音低冷,“涂二公子?”这声音好听得很。
涂丹紧了紧手指,正要开口说话,绯色衣角如风拂过,他面前的轿帘被人猛地掀开,一抹清冷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涂丹面前。
身着朱衣官服的青年微微弯腰,他的脸落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不清。涂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手一松,轿帘又落了下来。
“听闻涂二公子常年在柴桑养病,今日怎么回来了?”轿外的声音有些沉冷。
他这话问的不痛不痒,听得涂丹心底发紧。
“府里老太君病重,我们主子”
“我们?”燕世子唇色冷淡,似笑非笑的看了春华一眼,“华元候府的教养不错。”
春华脸色一白。
管家的脸色有些难看,“燕世子说的是,这些婢女初来江陵,不懂尊卑礼数,日后老奴定好好管教。”
春华在柴桑伺候涂丹已久,别院的大小一切都是她出面打理,到了江陵难免一时改不过来。
柴桑山水虽好,却终究是个小地方,与江陵这个秦赵旧都相比,便好似萤火与日月。乡下出来的婢女,不懂礼数尊卑也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