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落下,青葱的山路被打成泥泞,植物们张开枝叶,接受自然的馈赠,吐露着清新。
远处时有鸟鸣,它们是灾难后幸运的生存者,发出喜悦而悲伤的叫喊,迎接黑夜,也迎接黎明。
一队队人马循山间路而上,穿过满是断木的丛林,来到山巅,相互作别。
有的就此留下,有的则飞奔向村子,怀着担忧与急切,去往家中,迎接或喜或悲的结局。
十分钟后,尘埃落定,有人热泪盈眶,有人面如死灰,唯有雨依旧淅淅沥沥,像是天空悲伤的啜泣。
镇里的广播适时响起,回荡在西元山间:
“送别会将在西山举行,有意参加者请及时前往。”
那是镇守的声音,只是相比往时更为沉重压抑。
胡久和青年走在归来的路上,正好听见了广播。
“要去吗?”胡久问青年,“反正就在前面山顶,也没多远。”
“你不回家看看吗?”青年问。
“反正没人,”胡久耸了耸肩,“那你呢,我看你也不像很着急的样子。”
“我一个人住。”青年说。
“同病相怜,”胡久默默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我已经五年没回过故乡了。”
“真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样了啊,”他望向天空,双眼有些湿润,“六年前春节我就没回去,现在想想真是后悔的要命!我要那三倍的工资又有什么用?”
青年沉默,半响后才说,“抱歉。”
“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胡久擦干眼泪,依旧豪爽的说。
青年却摇了摇头,然后说,“我们去山顶看看吧。”
“好。”
胡久说完便和青年朝山顶走去,不过半分钟就已抵达终点。
远处的黄雾已经彻底消散,雨水将一切都拂去,除了存乎于世上的悲哀。
山顶站着不少人,很多都没有带伞,他们在雨幕下沉默,水滴打湿了衣衫。
青年从未参加过这样的仪式,有些茫然,但好在胡久经历过很多次,早已轻车熟路。
“悼念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去领束花。”胡久对青年说。
胡久走到烽火台,那里原本放着的干柴早已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竹篮,里面摆满各色的野花。
胡久和青年弯下腰,从篮中取出一朵握在手心,然后随众人一同在雨中伫立。
半响,镇守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
“今日西元共有三百二十七人死亡或失踪,他们都是镇子的英雄,让我们为其送行。”
寂静立刻被打破,却不是因为山顶的人们,喧嚣从山下传来。
山脚有很多人正在往上赶路,他们放声大哭,肩上抬着一尊尊简陋的木棺。
山顶的人们也忍不住流下眼泪,泪水伴随雨滴流淌在脸庞。
成群的行人逐渐靠近山顶,一张张憔悴的面容变的越来越清晰,人们将手中的野花洒下,落在过往的木棺上。
那些鲜艳的颜色,似乎能将悲伤掩去。
在不断走近的人群中,青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领队张哥,他正和一位老人共同抬着木棺。
胡久显然也发现了领队,他认识的人很多,不少熟悉的面孔都从山下走来。
“我们也迟早有天会这样吧,”胡久木然的站着,轻声,“躺在那逼仄的木头板里,或者连尸体都找不到。”
“会好起来的。”青年低声,“一定。”
胡久将手捂在胸口,默念,“真希望能回到以前啊……”
青年怔住,继而沉默,一言不发。
这时领队走到山顶,经过青年和胡久身旁,暂时停下了脚步。
“抱歉,我食言了,”领队艰难的抬起头,面色惨白,“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我妹妹……她再也不可能和任何人一起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