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虫群向他们飞来,奔跑中的林妈从背后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烟火棒,拉开拉环,烟火棒冒出了大量黄色浓烟。林妈举着烟火棒挥舞,很快大家都笼罩在了烟雾里。只见那些冲林尘他们飞来的噬金虫一下停住,绕过了被烟雾笼罩的众人。
林尘这时才想起书本上的介绍,噬金虫怕烟怕火,在猎物充足的情况下,会主动避开有烟有火的地方,但一旦猎物不足,它们又没吃饱,哪怕被烧死也拦不住它们。
靠着烟雾,林尘一家获得了一口喘息的时间,看向大厅其他地方,也有几团烟雾冒起。
林尘妈妈举着烟火棒,站在中间挥舞着,带着大家往出口处移动。
一根烟火棒最多释放2分钟,林尘爸爸准备的应急物资里原先有十根,但前面进避难所后大家都放下了背包,后来场面大乱,慌乱之下,林妈只抓到了一个背包,里面只有四根烟火棒。
看着距离出口还有200多米的距离,林尘妈妈紧抿着嘴巴。一旁的林尘感觉到妈妈握着自己的手掌又紧了几分,不由看向妈妈。此时的林妈额头上都是汗珠,因为持续的跑动而满脸通红,她的眉头紧皱,眼睛布满血丝,嘴巴时而紧抿,时而微张,好像在考虑着什么。看到儿子在望她,林妈勉强笑了下。
200米的距离,放在平时最多半分钟就跑完了,而现在,又要避开慌乱的人群,又要确保烟雾笼罩住大家,众人连用了2个烟火棒都还没到达出口。林妈手上的烟火棒是第三个了,也已经用了大半时间,她举着的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有些颤抖。看着即将耗尽的烟火棒,又看着近在眼前的出口,林妈轻声的叹口气,转头轻轻的对林尘说话:“尘尘,以后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你是家里最大的男人了,要照顾好家!”林尘不明所以,点头答应:“嗯,我会的,妈你放心!”
林妈松开握着林尘的手摸摸儿子的脸蛋,然后拿出最后一根烟火棒,交给小姑,说是举得时间长了手酸了,这一个由小姑来举,说着话时,又调整了大家的位置,她站到了大家的最后面。
在林妈手上的烟火棒快熄灭的前几秒,叫小姑打开了手上的烟火棒,大家围着小姑继续前行,林妈垫在最外围。
从钻山兽破开地面到现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整个避难所从开始的成片慌乱惊叫到现在只剩下零星的惊叫,更多的是“沙沙沙”的声音,这是噬金虫啃食血肉的声音。
听着村民喊叫声越来越少,众人心伤的同时也知道烟雾棒能保护大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小姑手上的烟雾棒最多撑两分钟,此时大家离出口还有50来米,按现在的速度,拼一把还是可以跑到出口的,林尘算着时间,心里头振奋起来。正低头走着,突然一下撞到了前面二婶,“怎么停下了?”林尘抬起头,发现小姑和二婶站在原地浑身打着颤,身后妈妈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也紧紧抓着。林尘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看向最前方。
透过浓烟,林尘看到一只巨大的凶兽趴在了出口前不远处,正用它不小的眼睛盯着他们。是钻山兽,它什么时候过来的?
前面说过,钻山兽不会主动攻击人,但它也是凶兽,是要吃饭的,在它眼里,此时的林尘他们大概算是未加工处理的食材。
林尘几人不敢乱动,怕钻山兽直接招呼来噬金虫。烟雾棒还在释放着烟雾,此时众人停了下来,烟雾越发浓了。浓烟刺激着鼻腔,大家只能强忍着。可看着烟雾棒越耗越空,这种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却只能原地等死的状况一秒一秒的压迫着众人的神经,要把人逼疯。
小姑紧咬着牙关,两只手抓着仅存的烟雾棒,因太用力而指骨发白,烟雾棒却还是在不停抖动。二婶浑身打颤着把两个孩子死死笼在身上,低着头,泪水不停的砸落脚下。小楠小亚一只手牢牢抓着妈妈的衣服,把头埋在妈妈身上,想大声哭喊又不敢,只敢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嘴巴发出轻微的呜咽声,泪珠子早已浸湿了妈妈的衣服。
林尘僵立在原地,绝望的看着眼前拦路的凶兽,出口就在不远,难道还要死在这里?不!不能死!这只凶兽,这只钻山兽···林尘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回忆起一个关于钻山兽的弱点。
因为常年在地下活动,钻山兽的眼睛其实已经退化了,在地下它主要依靠神经感知震动,而在地面上,他的眼睛虽然也能感光看物,但只能盯着一个会动的物体,对于静止不动的物体在它眼里就是一副有着各种形状的马赛克。
想起这一点,林尘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有一个人跑到另一边吸引住钻山兽的注意力,其他人就可以趁机逃跑了。
林尘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连忙看向妈妈想告诉她自己的办法。至于谁去吸引凶兽,林尘觉得他可以承担,一来他个子小,遮掩自己不用太多的烟雾,只要把背包灌满烟雾,自己背着就能暂时避开噬金虫,二来同样是他个子小,灵活,到时吸引了凶兽注意力,大家跑走后,他可以快速从凶兽的缝隙间钻出去,现在大家的位置离出口这么近,相信以自己的速度可以跑出去。到时哪怕没了烟雾遮掩,噬金虫也追不上了。
“妈···”林尘刚小声喊了声,看到妈妈示意自己不要说话,并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朵说:“尘尘,记住妈妈前面和你说的话,以后要照顾好家!”林尘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又提起这话,正要抓住机会讲出自己的计划,妈妈已经直起了腰,松开了握着自己的手,就要往烟雾外走去,却不想就在这时,斜地里竟然有一团烟雾冲了过来,林妈马上上前挡住。只见那团烟雾拖着一缕烟雾尾巴,在离林尘他们最近的地方时突然抛了一个背包过来,同时烟雾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拜托了!”
林尘妈妈伸手接住背包,抓到眼前一看,竟是个婴儿包在背包里。林尘妈妈一愣,又瞬间回过神来,紧紧捧住背包,转身拉起林尘,冲着其他人大喊“快跑”,领着其他不知所措的家人向着出口狂奔而去。林尘往出口看去,发现钻山兽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这里了,身体随着头部转到了另一边,露出了出口。林尘张手抱起小亚,二婶抱起小楠,小姑举着烟雾棒在头顶用力晃着,加快烟雾棒的燃烧。大家一路冲出了避难所。
跑出避难所时,林尘听到了有点熟悉的半声惨叫,他知道是刚刚帮他们吸引了凶兽注意力的那个女人,却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加快速度冲上了出口外的那道斜坡。
几人终于逃出了避难所,回到了广场上方。林尘喘着气放下了小亚,站在广场边直起腰大口呼吸,刚想往妈妈那边靠拢,却看到妈妈在冲他大喊着就要跑过来,她在说什么啊?林尘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接着发现视线里的东西在快速远离,而正向他跑来的妈妈,和站在前方稍远处的小姑二婶他们也在向着更远处飞去。等等,他们怎么会飞啊?不一会儿,视线里的东西又开始快速下坠,林尘只感觉好像重重的摔在什么东西上面,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妈妈他们从天上掉落,就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
画面到小林尘昏死过去就停止了。林尘看着最后的场景,沉默不语。后面的事情就是镇护卫队的人赶到,在废墟里发现并救了自己,然后带着他来到了镇上,林尘便通过镇子的安排在冯猎户家安家落户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林尘不定期的会做今天这样的梦,但每次都不完整。他一直想知道逃出避难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他和家人最终分离,还有妈妈他们又到哪去了,为什么护卫队他们只找到了自己而没找到他们。林尘看过镇护卫队那次的任务报告,里面提到当时他们赶到村子时,兽潮已经结束,村子毁了,他们搜遍了全村,只找到林尘一个活人和部分残缺不全的遗体。林尘去辨认过收集起来的遗骸和衣物,没有发现自己家人的物品或残骸,因此林尘相信妈妈他们,甚至包括爸爸和二叔也都还活着。
今天这个完整的梦,不,应该说林尘完整的记忆,让他解开了第一个疑问。在以旁观者角度来看这段记忆后,林尘发现其实他当时是有看到过原因的,只是他忽略了。当他们一家逃出避难所,林尘钻出地面抬头往外面看的时候,有看到远处半山腰的山火徒然炸裂开来,一枚淡蓝色浑身布满电光的圆球在他的眼里一闪而逝,瞬间消失在山腰。根据后来镇上的勘察,村避难所被一个从广场上方砸入的物体引爆,挖开后发现一只被炸死的钻山兽和大量化为焦炭的噬金虫。
林尘在定格画面,放大那时妈妈的眼睛后,看到了她眼里的那一抹淡蓝色,正从高空砸入广场,而自己正站在广场边上。
今晚的月色真不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在书桌,显得格外幽静。
林尘睁开眼睛,脑袋下的枕头早以湿透。
不知道现在爸妈,二叔二婶,小楠小亚,小姑,哦,还有那个婴儿,他们过的怎么样。通过梦境,林尘已经想起了那个最后引开凶兽注意力的女人是谁了。她是村里陈猎户的婆娘,当时正是他带队的狩猎队发现了山上野兽的不对劲。兽潮事发前他和狩猎队又进了山,后来一直没出现。林尘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出现了,镇护卫队在山火熄灭后,进山巡查了一遍,在山腰那里找到了几具烧焦的遗体,再往里走,又发现了被啃食过的几处遗骸,通过随身物品及身体特征的辨认后确定是狩猎队的成员,按照遗留的些许痕迹大家还原出了事情经过。村狩猎队再次进山后,发现了兽潮的痕迹,一众队员边设法阻拦边撤退,无奈寡不敌众,在快退到半山腰的时候终于有机会激发警报,但是兽潮也跟着来了,为了给山下的村子争取时间,一部分队员在后面阻拦,一部分队员引燃了山火。最终这场山火成功拦住了大部分野兽,使得村子有大概三分之一的村民逃出生天。虽然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些村民的下落,但最起码也没发现他们的尸体,证明他们至少还活着。
林尘心里一只抱着一个期望,家人都平安无事,而自己一定会找着他们,和他们团聚,然后像妈妈说的那样,接过爸爸的责任,照顾好大家。
正是这个期望,让林尘在选择结对人家的时候跟了冯猎户。这两年来,他尽全力向冯猎户学习各种野外知识和狩猎技巧。冯猎户嘴上一直夸林尘有天分,其实他知道,哪是有什么天分,有的只是一个肯吃苦,肯用心钻研学习的十岁孩子罢了。
对于林尘的心思,冯猎户和张医师都有所猜测,这两年来,只要林尘自己肯学,两人都会用心教,算是对林尘的一种支持和鼓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