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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回 雨集乡民

却说罗乙成欲北上泗州,去投庞勋义军,行至长江之岸,却阻于天堑,无奈沿江东行,寻找渡处。但江南一路,曾被戍兵袭掠一遍,州镇戒备,草木皆兵。罗乙成只得一路东行。

走了十余日,他已不知走到了何方,心中也早不思北上。这日来到一处湖畔,烟波浩渺,广阔无垠。罗乙成心中惊讶,以为到了天涯海角,正不知该何去何从之际,远见湖中划来一只渔船。

罗乙成唤那船家,船家闻声靠在岸边。罗乙成问是何处,船家回答此地是五湖之滨。罗乙成恍然,但心中却更加迷惘。船家回问他要去何方,罗乙成摇头道:“我本要去泗州,但一路歧行,终于错出了万里之遥。如今身临江湖,实不知该何去何从。”

船家点点头,道:“你这般浪荡,难得休止!我乃南岸雨集乡人,我家离此不过五里,你不如先去我家中暂住,修养几日,慢慢再做打算。”罗乙成心中一动,寻思片刻,随后应了船家之邀。他跃入渔船,随船南去。

不多时,船再靠岸,下船上岸便是一处渔村。村中张灯结彩,仿佛节庆。罗乙成有些奇怪,便向船家王郎询问。王郎回答雨集乡每年十一月初要祭祀金眼雪猿,祈求丰衣足食风调雨顺。罗乙成问何为金眼雪猿,王郎回答金眼雪猿者,灵兽是也。罗乙成颇为惊叹。

王郎家住乡北,家中有四旬父亲与二八次妹。王郎将罗乙成之事说与家人,一家喜迎,招待亲切,罗乙成心中大为感动。

住了两天,眼见祭日将至,王家三口忙碌非常。罗乙成自也并未闲手,每日帮忙劳作。这日一早,王郎将要出门,王老汉将一条红带系在王郎额头,罗乙成不解,遂问之。王郎说道:“今日要去神明湖畔摘仙果回来,来日好供奉金眼雪猿。”罗乙成道:“此季隆冬,五湖之地虽寒不冻,但四野萧萧,那神明湖畔却有鲜令果蔬,在下难以置信。”王郎笑道:“你是异乡人,不知此地的神奇,不如你随我同去,瞧瞧那圣地是什么景象。”罗乙成当即答应,随后也系了红头带,与王郎一同出了门。

两人同乘一船,随水南行,至一河口处,见多条雨集乡船逐一划入河口。王郎亦随之逆流而上。那河水蜿蜒,分岔颇多,雨集乡船沿河排做一行,取道而行。船行不多时,前方有人唱起歌谣,歌声朗朗,词句恭敬。王郎闻声也跟着同唱,罗乙成一边听着歌,一边划桨。

船徐徐,转过山水,船过森林,最终驶入一处群山环抱的仙湖之中。只见那湖面笼着浓浓的雾气,根本瞧不见湖心的样子。

环岸草木茂盛,其间鸟鸣猿啼,全无一点冬季景象。

温风拂面,水汽沁人,罗乙成心中大震。

船队依旧声歌,缓缓划入浓雾之中,王郎之船也随之驶入。罗乙成有些紧张,心头突突直跳,入了雾中,再也看不见岸,只能隐约看见前船的影子,罗乙成满手是汗。船行缓慢,水静如止,雾静如凝,一入此境,便觉仿佛不在人间。

罗乙成心绪也安宁下来,然而这时,那浓雾中忽有跳动,罗乙成吓了一跳。王郎则立刻伸手过来,按住他肩头,并微微摇首,示意不可说话。罗乙成缓缓点了点头,但眼睛却看向那浓雾中的躁动之处。

又不多时,船至湖心,船队停了下来。原来那湖心竟有一个小岛,岛上生了一棵古树,枝繁叶茂,树上结满了果子。王郎将船停在岛边,跃上岛,从那树枝上摘下一颗果子。其余乡民也是每人摘下一颗。

罗乙成坐在船中,不知该不该上岛,王郎却开口道:“你也来,摘两颗,你吃一颗,带走一颗。”罗乙成一怔,道:“为何?”王郎道:“等回去告诉你。”罗乙成点了点头,依言摘下两颗果子。他将一颗收入怀中,再去吃另一颗。那果子入口甘甜,十分美味。他吃完了便与王郎回到船上,两人划船,随着船队离去。

船歌悠扬,缓缓驶离了仙湖,最终穿出浓雾,又回到了入湖的河口,顺流而下,踏上返程。

此时王郎才道:“神明树果,每人能吃一颗,你有缘来此,可以吃一颗。”罗乙成道:“另一颗何用?”王郎道:“供金眼雪猿。”罗乙成恍然,随后又问:“那浓雾之中有什么?”王郎道:“神明湖子。”罗乙成一震,道:“莫非是湖中神灵?”王郎点了点头,道:“正是,只不过无人见过。”言罢,王郎又随着船队唱起了歌。

罗乙成回首望向神明湖,河道两旁的树林好似门墙,船队从门中一一出来,那门内天幕半垂,其下则是一片白雾茫茫。

一路顺风顺水,回到了家中。王郎之妹王翠儿已煮好了饭菜,王郎与罗乙成将果子放下,一家人吃饭。不题。

却说第二日便是祭日,王家一早便起,家人穿戴整齐,王翠儿也精心打扮一番,她梳了头发,抹了朱唇,模样清丽,仿佛出水芙蓉。罗乙成无有换洗衣衫,他又比王家人长得高大,只得洗净了头面,随王家一同出门。

那村民早已涌在街上,家家老小,各携供品都往村南走,罗乙成等人自也一路前行。

里许路途,来到一座高山脚下,山体早已被冬雪覆盖,一片银白,但在那山前却有一棵巨大的常青松树。树高参天,形如伞盖,树干粗胜宝塔,中间横系一条红麻绳。树根深扎入地,虬曲根前立得有一座供台,村民将鲜果置于供台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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